核潜艇的“身后事”
新京报制图/陈冬
2004年12月，俄罗斯摩尔曼斯克，一艘退役核潜艇正在接受处理。
俄罗斯科拉半岛附近的奥莱雅海湾内，生满了锈的船头暴露出鱼雷管道，被腐蚀的指挥塔歪歪斜斜倒在地上，一艘艘破裂的船身，像是被海鸥啄碎的蚌，散落在海边岩石上。这样一幅令人不安的景象，并非出现在科幻小说中。这是俄罗斯的废弃核潜艇被“海葬”之后的景象。
冷战期间，以美国和前苏联为代表的有核国家共建造了近500艘核潜艇，由于核潜艇的服役期一般为20-30年，其中约一半已经或将要进入退役行列。目前，拥有核潜艇的国家已达6个，分别是美国、俄罗斯、英国、法国、中国及印度，这些国家都面临着退役核潜艇的处置问题，如何处理退役核潜艇，不仅关系着有核国家的安全，也关系着整个地球和人类的安全。
粗放“海葬”
会把海洋变成“核废料的水族馆”
冷战时期，美、苏两国的主要精力都用于开发、建造新型核潜艇，无暇顾及退役核潜艇的处置问题，粗放的处理方式随之诞生。“海葬”核潜艇一度为苏联所青睐。曾有媒体报道称，冷战时期建造了250多艘核潜艇的前苏联，一度围建海上坟场来处理核潜艇。
总部位于奥斯陆的贝隆那基金是一家专注于环保的NGO组织，根据他们提供的数据，俄罗斯北部喀拉海的海床上有1.7万个核废料容器，16个核反应堆，还有5艘完整的未经拆解的核潜艇。其中一艘核潜艇内的两个核反应堆，还装满了核燃料。贝隆那基金的执行经理尼尔·鲍默警告称，喀拉海已经变成了“放射性核废料的水族馆”。一旦发生意外，破裂的核反应堆容器或者核燃料将把放射性核物质释放到海洋、土壤之中，造成难以挽回的污染。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上世纪90年代起，俄罗斯逐渐停止了这种不安全、不环保的退役核潜艇处理方式。
昂贵“土葬”
处理切割后土埋 “最安全有效”
取代“海葬”的是以美国为首的国家采用的“土葬”方式。所谓“土葬”，是指将退役的核潜艇经过处理、切割后掩埋在地质土层之下。
美国军方研究人员认为“海葬”处理方式存在诸多隐患。他们在1984年公布了一份综合报告，要求对核潜艇进行严格拆解。尤其是核反应堆舱段及染有放射体的艇体，必须按照有关工艺处理，并且将其深埋于土中。
对退役核潜艇实行“土葬”，其处理程序通常是，首先需要取出高放射性的核燃料进行最终处置或暂存，之后将核反应堆装置和管路系统去污清洗后拆除、切割、封存，装上驳船运至贮存场，随后统一按照中低放射性废物埋葬。
以美国的处理方式为例，核潜艇退役作业一般在美国海军的皮吉特海峡造船厂实施。在这里，技术人员将对退役核潜艇进行去核处理、切割及装运。退役核潜艇上取下的废弃核燃料将被运到美国能源部爱达荷国家实验室进行储存，其余的核潜艇艇体将被切割，并装运至华盛顿州的汉福德进行储存。目前，汉福德是美国最大的核废料储存场。
海军军事学术研究所研究员、军事评论员张军社指出，实行土壤掩埋，是最为安全有效的方法。
权宜“围葬”
静待处理需严防恐怖分子
由于“土葬”法耗费资金大、时间长，目前大量退役的核潜艇还未完成“土葬”，只能静静地待在指定的位置，等待处理。这就是另一种处理废弃核潜艇的方式——“以废存废”，即将退役核潜艇围入废弃军港储存。这也是美英俄法目前四国普遍采用的处理方式。
目前，英国在英格兰德文港储存有12艘核潜艇，在苏格兰罗塞斯港储存有7艘核潜艇。英国政府表示，这些退役核潜艇近期内没有拆解打算。因为政府正在试图，从5个可能的地点中选择一处，用于储存被拆解的核潜艇废料。
不过，《航空知识》杂志副主编王亚男对新京报记者表示，这种将退役核潜艇围入废弃军港存放的方法，只能是一种暂时的对策，仍然存在许多安全隐患，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隐患就是万一核力量进入恐怖分子之手，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恶果。最终，这些在废弃军港里存放的核潜艇仍然需要采用“土葬”的方法进行掩埋。
海军军事学术研究所研究员、军事评论员张军社也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将退役核潜艇围放在废弃军港内的做法，往往是因为受限于财力或技术的限制，暂时无法对核潜艇实行“土葬”。
核潜艇“土葬”五步走
据技术人员推算，经过“土葬”处理，核反应堆舱段在约300年内不会失去密封性，未来约1000年中，反应堆将同周围环境相隔绝。
第一步：清除核燃料
技术人员拆下潜艇上的武器装备，熄灭反应堆，卸下核燃料。核潜艇内99％的核放射物质能得到清除。
第二步：切割核反应堆舱段
密封容器、清除管道中的水，拆除堆舱段和邻舱间的管道、电缆,布撒专用吸附剂;然后在堆舱段前后隔板外几十厘米处切割。
第三步：密封
切割完毕后，立即用十几毫米厚的钢板进行焊缝，使堆舱段成为一段孤立的密封体。
第四步：运输
通过驳船完成运输，堆舱段需焊接在驳船上。准备妥当后，起重机将堆舱段吊放在具有专门支架的载重拖车上，运往埋葬地点。
第五步：埋葬
堆舱段运送到埋葬地点后，被安置在专用的支架上。在堆舱段上面，需要覆盖厚度超过10米的土层。
■ 延展
安全退役需多少钱？
一艘核潜艇需投入2500万-5000万美元
怎样才算核潜艇真正安全地退役？王亚男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安全退役意味着，在整个核潜艇退役处理过程中，所排放的气体、液体、固体都能符合国际标准或国家规范，未对环境造成意外污染，无人员因此受到环境恶化的威胁。
一艘核潜艇安全退役需耗时1-2年
《航空知识》杂志副主编王亚男指出，一般而言，核潜艇安全退役意味着在未来数百年内人们不必担心它的安全问题。废弃核物质不会进入到生物圈、不会进入到食物链，不会接触到地下水，被密封在设计好的地下“墓穴”中。
另据海军军事学术研究所研究员、军事评论员张军社介绍，目前，美国在处理废弃核潜艇方面的技术相对成熟。而俄、英等国则由于财力投入不足，许多废弃核潜艇仍未获得妥善处理，有很大的安全隐患。
有相关资料统计，完成一艘核潜艇的退役工作前后需要1-2年时间，每艘退役核潜艇的处理资金投入需要2500万-5000万美元。这样高的财力投入成本，加上长时间的时间投入，使得许多国家在核退处理上采取拖延战术，暂时将核潜艇围放在废弃军港内。
美将向俄转移核潜艇处理技术
据BBC日前报道，俄罗斯的安德列耶夫湾仍贮存着1960-1970年代的90艘核潜艇的废弃核燃料。2002年，G8成员国曾签署一项长达10年、总投资达200亿美元的项目，用于将美国处理核潜艇的技术转移到俄罗斯。此项目包括在俄罗斯的北德文斯克建立用于处理退役核潜艇的基础设施、用于存储退役艇体的专用船坞等。
然而，昂贵、漫长的退役核潜艇处理过程并未吓退军事家们。“只要美军仍认定核潜艇是最了不起的武器装备之一，核潜艇的建造和更新换代就会继续。”美国科学家联盟的核政策分析师莱曼说。
另据报道，俄罗斯目前在北德文斯克也有4艘核潜艇仍在建造中。到2020年，可能还将建造另外8艘核潜艇。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