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岁男童被一场台风刮成孤儿:父亲触电身亡 母亲出走
“妈妈跑了,不要我了!”下个月才满4岁的陈主政嘴里嘟囔着,手拿爸爸前些天送他的蜡笔,不停地在房门上涂画,仿佛这些小淘气,能把在远方的妈妈惹生气,跳出来责骂他。
因为台风“彩虹”来袭,家住白云区龙归南村的小政的幸福童年戛然而止。10月5日,爸爸在修理台风来袭后的电线时触电身亡,妈妈因不堪重负而离家出走。爸爸尸骨未寒,亲戚无力照顾,4岁的小政,一时间没有了家。
被“电”带走的爸爸
10月5日下午,台风“彩虹”带来的雨水断断续续。小政的爸爸陈中启被房东叫去清理被大树树枝压断的电线,陈中启没多想就出门帮忙。而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
“根本就没有经验,连电闸都还没关就去弄电线。”住在附近的老乡都对这个老实人的离世感到惋惜。当天救护车赶到时,触电的陈中启早就没有了呼吸。接着,殡仪馆的车把陈中启的遗体运走了。
今年49岁的陈中启6年多前来到广州,一直在白云区龙归南村,靠回收废品为生。中年得子的他,对儿子很是宠爱。“这一两年,他承包了附近几家工厂的垃圾,收入才刚刚好转,给孩子买东西从来不吝啬,一出手都是几百上千的。”陈中启的河南老乡老杨说。
去 年6月废品站附近的一场大火,把陈中启一家三口住的棚架烧没了,陈中启把家搬进了不远处的红砖瓦房里。红砖房四周堆着陈中启从附近拉回来的各色废品,以前 小政经常在这看着爸爸工作。妈妈严菊花从小就患有脆骨症,经鉴定为三级残疾,走路得拄拐杖,出远门就得开残疾人三轮车,平日只能在家里做些简单的家务活。
若是没有那场台风,这三口之家的生活,依靠陈中启的废品回收生意,小日子虽不富裕,但也能温饱一家人。然而顶梁柱一旦断了,小政的天空也瞬间崩塌。
当有人问起爸爸呢?“爸爸被电带走了,死了。”小政回答时,眼神总是躲避着发问者的目光。没人知道,还未满4岁的小政是否真的理解“死”的含义。
说给小政买药的妈妈走了
“那两天她一直在说,养不活儿子了,管不了了。”陈中启出事后,两个哥哥分别从广西和河南赶到了广州,当时他们也觉察到严菊花情绪有点不稳定。但谁也没想到,她真的会狠心抛下小政离开。
10 月8日中午,在殡仪馆守夜回来的严菊花,吃过午饭后说要到街上去给正在感冒的小政买药。陈中启的大哥陈中兵没多想,就帮忙照顾小政。午休过后,陈中兵才发 现,房间里严菊花的物品都不见了,而她再也没回来过。“大概早就想好要跑了,她的残疾人电动车也都不见了。”陈中兵叹了一口气。后来陈中兵打过几次电话给 严菊花,好不容易打通了,得到的回复就是,她没法照顾小政,她回老家云南了。
小政的妈妈严菊花,与陈中启并未结婚。陈中兵称,两人 经人介绍认识多年,一开始严菊花嫌陈中启家境贫寒不愿嫁给他,而是嫁给了另一个河南人,两人结婚后育有一女,后来两人闹矛盾,严菊花就带着女儿回了云南。 6年前,严菊花把女儿交给云南的姐姐,又找回陈中启,并跟着他来到广州做废品回收。两年后,两人的儿子小政出生,但严菊花的前一段婚姻并未办理离婚手续, 因而与陈中启也就未结为夫妻。小政的入户手续是陈中启带他回河南老家信阳交了点钱办上的。
“中启生前,积攒下的钱都给她寄回云南老家盖房子了,房子现在都起了一层高了,想着过几年一家人回云南生活的。”而这美好的愿望,被一场台风所打碎。自认为已经和陈家没有关系的严菊花,抛下了儿子不辞而别。
男童素描
半夜惊醒要妈妈
指着马路找妈妈
在别人看来脏乱的废品回收站,却是小政的游乐场。4岁的他剃着小平头,身板虽小却长得结实,附近的邻居都爱逗他玩。在陈中启发生意外前,小政每天从幼儿园放学后,都会在这里看着爸爸忙碌的身影,等着妈妈喊一句“开饭了”。
南都记者来到小政家时,已几天没去幼儿园的他正坐在爸爸生前开的三轮车车座上,手中舞动着彩色风车。看见陌生人出现,小政皱着眉头急匆匆地跑进红砖房,“噌噌噌”地爬上二楼,躲进他和爸爸妈妈曾经一起睡的卧室。
这几个晚上,小政半夜总会突然惊醒,哭着喊着要找妈妈。二伯父陈中富这几天都陪着小政睡觉,孩子睡不安稳,他也无法入眠。到了白天,夜里的哭闹转化成了沉默,大人们忙着商讨陈中启的后事,他就在废品站的一旁静静摆弄着随手捡来的小玩意。
记者走近时,他总是颇有戒备地躲起来,抑或挥舞着小扫帚,想要赶跑陌生人。“他以前很听话的,这几天情绪才变得暴躁。”陈中富说,小政是害怕有人要把他带走。
偶尔,小政会吵着要伯父带他去找妈妈。“妈妈去哪里了?”“妈妈上街去了。”他指着村口大马路的方向,想要找妈妈。
经 过一个多小时的“僵持”后,小政才放下了戒心,向记者展示国庆时妈妈给他买的新鞋子还有新衣服,它们都被随意和旧衣服一起放进一个大塑料袋里。房间里只有 一张挂着蚊帐的木床和一袋袋随地摆放的衣物,并没有衣柜。“妈妈买的,在街上给我买的。”小政挥舞着新鞋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见到记者后的笑容。
接着,他又拿出了一盒蜡笔,说是爸爸送的,就开始在房间的木门上涂画。黄色,蓝色,红色,木门上顿时多了数道“鬼画符”。而小政却像是在等着,等着妈妈能回来,责骂他画这些小淘气。
现实
父亲白死了?
孩子谁照顾?
事故发生后,陈中兵不知道该去哪里给弟弟讨回公道。房东不肯承认责任,事后也没任何慰问;报案了派出所一直没给个说法;找村委,村委连房东都没法喊来协商。弟弟的尸体还躺在殡仪馆。“没有钱火葬,也没有钱把他运回老家。这下,眼前还有这小孩子的抚养问题。”
陈 中启有两个哥哥,陈中兵和陈中富。陈中兵在广西,老婆和儿子都有精神类疾病,一家三口除了做小买卖的一点收入主要靠每月400多元的低保金生活。而陈中 富,在河南老家务农,家里境况也十分拮据。因此想要照顾小政今后的生活,两位伯父也是有心无力。他们留着严菊花的手机号码,偶尔拨过去,还是打不通。
记者尝试拨打严菊花的号码,竟然接通了,对方正是严菊花。“我回云南了,不回去了。”严菊花说,自己没办法照顾儿子,云南老家还有个8岁大的女儿需要照顾。“以后有钱的话,我会打钱到卡里给主政,有机会也会回去看他的,但现在实在没办法回去。”
记者试图喊来小政,让他跟妈妈讲几句话。那个天天喊着要找妈妈的小政却跑开了,不愿意听妈妈的电话。
对于小政的未来,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答案。
采写:南都记者 叶孜文 摄影:南都记者 黎湛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