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岁月,追忆似水流年

06.10.2014  11:25

□ 翰儒

  岁月无情,流水一样的岁月,一去永不回头。然而,岁月也有情,它留下了故事,沉淀了情感,教人怀想。无情而也有情的岁月,让人生发许多感慨和感悟。

  上世纪八十年代念高中时的情景,教室、宿舍、饭堂、山路上那一幕幕往事,仿佛又浮现在眼前,梳理记下,于自己而言,是纪念,为了忘却的纪念;而于他人,或许可以从中领悟到一些什么。

  那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高中求学岁月。

饭 堂

  那年月,家家都穷。吃咸菜吃得难受的时候,便在心里发狠誓:一定要考上大学,改变吃咸菜的命运!

  现在,母亲有时还拿我当年上学吃咸菜的事来教育我的孩子——看,看你爸读书时好在吃咸菜,才知道下苦功读书,考了个大学,你就是吃得太好才不珍惜读书……我听了,在心里苦笑。

  就从吃饭谈起吧。

  那时我们是这样吃饭的。大家围着一张大大的圆桌,常常是七八个人,都站着,因为没有椅子。瓦盖的低矮饭堂,很宽阔,摆放着几十张大圆桌。远些望去,到处是攒动的人头。同学们不断地涌向饭堂。来的先后,吃的快慢,各不相同。有已吃完在一边洗碗的,有正在吃的,有仍在找饭菜的。因为各吃各的,谁也不用等谁,也不分尊卑,不讲礼仪,更遑论风度、形象。这些,对于同学们来说是奢谈,是很遥远的事情。

  如果说吃的时间是衡量吃的质量或标准的话,吃得慢,往往是吃得好,而吃得快,则常常不怎么好吃。吃得慢,是享受,有好饭好菜好酒好肉,因质量高和有好心情在里面。而吃得快,是无奈,要么为生存,要么是敷衍。同学们几乎都吃得贼快,赶快来饭堂,又赶忙离开。饭堂的乱象,就是这么造成的。有人打趣说,我五分钟吃完。有人则不服道,我四分钟。还有人夸张地喊,我才三分钟呢!鬼信!有人吞着饭挑逗说。天呀,他鼓着大嘴,猛咽,真的是三分钟!同学们把吃饭戏说成“干饭”,像上战场干仗。饭堂,像战场。不过这些“战士”才十五六岁,身体的发育、学习的重压、成长的烦恼同时在困扰着他们。

  高中三年站着吃饭,成为我们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怎么吃不重要,吃什么才重要。我们那时吃什么呢?一日三餐,几乎两餐都是米饭下咸菜。除了早餐就着白开水吃面包或馒头外,也有少数能花五分钱或一角钱喝豆浆的。

  提起咸菜,真是羞于启齿。内宿生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回一趟家,回学校的时候便用扁担一头挑着一大袋米,一头挑着一大陶罐咸菜。望着一大罐咸菜,常常发呆——它就是我们一两个星期的菜。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吃到后面几天的时候,咸菜会变得很黑,甚至长毛、走味。入口便有霉味且微苦。临别,父母老在叮嘱,陶罐打开夹出当餐的吃后立即盖上,露气了不好。为什么不好?他们把经验毫无保留地告诉我说露气久了会跑味会变黑。为了降低风险,便把一大罐的咸菜分装成两个稍小的陶罐,甚至三个。即便这样,咸菜吃久了还是不能如意。

  有些家境稍好的同学,咸菜里夹杂了些其他食物,比如黄豆、豆干、腐竹、猪油渣,甚至还有小肉块。有位同学风趣,他陶罐里的咸菜没有“加料”,而且还不油不肥。这样的咸菜连续着吃就真厌倦了。他见同桌一位同学的咸菜里有肉丁,嘴馋得不行,便大声说,看来我不先吃你的,你也不好意思吃我的。边说边把筷子伸进那位同学的罐里,夹了肉丁就吃,那位同学待反应过来时,全桌人已笑得喷饭流泪。

  我们吃饭,简直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一盒饭,一小罐咸菜,汤是白开水,也有自制汤——开水泡咸菜,如此而已。饭是蒸的,四方形的铝盒装着。米饭里偶尔会混些番薯或芋头。咸菜也是蒸的,放进形如葫芦的小陶罐里。男学生在饭堂的一边,女学生在饭堂的另一边。女学生的饭菜也许好不了多少,与男学生一样吃得匆忙,只是她们没那么吵闹,吃相斯文一点而已。

  胃口实在太好或实在太饿的时候,才能把一盒饭吃下去。于是,“浪费”很普遍。饭堂的一隅放了几个木桶,装剩饭剩菜。剩菜几乎是难于下咽的走味了的咸菜。这常常惹来了苍蝇、老鼠。苍蝇嗡嗡不绝于耳,老鼠上蹿下跳,还有一些叫不出名、酷爱馊味腐味的小动物,或行或爬或飞,见了头都发麻。这些小动物轻而易举就能吃得撑破肚皮,惬意得疯了似的,根本不知我们的无奈和难受,把快乐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饭堂的一角筑有长长的土台,土台上那根长长的铝管有许多小孔,开关一拧开,小孔便流出水柱。同学们争先恐后在洗饭盒、陶罐,洗好后顺带洗米下菜准备下一餐的。总之,整一个饭堂,杂乱,无序,喧闹。

  天热的时候,饭堂弥漫着咸菜味和汗味,因为吃得大汗淋漓。有同学揶揄说,连放屁也是咸菜的味儿。浓浓的咸菜味在无情地抑制着萌动的青春气息。饭堂里,很难找到一张白里透红的脸。那一张张脸,大都黯淡,缺少光泽,连青春痘也是不饱满而病态的。这大概是吃咸菜的后果,也是吃得不高兴的结果。缺少营养的青春痘,就像缺少阳光和水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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