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剧爱好者队伍比广场大妈舞蹈队更庞大

15.09.2015  13:41
潮剧并不见得繁荣,但在老百姓中,却涌现大批被称为票友的潮剧爱好者(更准确点是潮曲爱好者),这个队伍比广场大妈的舞蹈队更庞大。

    欣赏中国戏曲,你有没有认真品味道白?

    戏曲是一种表演艺术,以歌舞演故事。虽说曲折生动的剧情能引人入胜,但观众最看重的还是演员的唱念做打的艺术。不然,就很难理解一些观众,对某出戏的剧情已熟悉得会“倒头念”了,还要去一看再看。这现象,在电视剧的观众中是极少出现的。

    “唱、念、做、打”是戏曲表演的艺术手段。在一般人看来,唱,当然是戏曲中最最重要的,有俗语说“无声戏仔、无力硗仔(穷人)”,无一支好嗓子,还当什么戏曲演员?像无体力的穷人,日子会过得特别艰难。

    但说到歌唱与道白的关系,戏曲界,内行人却用“千斤道白四两唱”来表述两者的关系,这里,一方面说明道白在戏曲中的份量,更说明念好道白比唱好曲要难得多:千斤与四两啊!

    近十多年来,潮剧并不见得繁荣,但在老百姓中,却涌现大批被称为票友的潮剧爱好者(更准确点是潮曲爱好者),这个队伍比广场大妈的舞蹈队更庞大。但我们只听到他(她)们在唱戏曲选段,没见到专门来一段念白的。是因为不重视?还是因为难度太大?可能两者兼有,以前者为主。

    在戏曲的所有行当中,花旦和丑基本都以道白为主。著名潮剧花旦黄瑞英接受记者采访时有一段话,叫“花旦的念白特别重要”。她说“花旦的曲很少,念白多,是表演成份非常重的技巧。花旦的念白要说得非常伶俐,节奏非常明朗,抑扬顿挫要非常清楚,要把握个分寸。花旦的念白和闺门旦、青衣的区别很大,要短促,不要拖泥带水,要嘴尖舌利。”她又说:“为什么说‘千斤白,四两曲’呢?因为曲是作曲先生把节奏和旋律为你规定好了,曲作好了,是在于演员如何去‘索尖捏幼’,用技巧去控制和处理,区别是唱得好听不好听而已,框架基本还是在控制之内。但是念白就没有这些框架。没有怎么办?就要依靠演员对人物此时此地的心境、感情、情绪的理解,然后去创造。

    我看到现在一些中青年演员接受采访,说她(他)当年当学员时,如何一早天蒙蒙亮就跑到西湖公园去练声学唱,没有说当年如何学会道白。黄瑞英也说“现在应该说比较忽视这个问题,念白未能处理好。”老一代的潮剧学员是怎么被训练念白呢?60年代,潮安戏校办的府城北门一民居中,那些当年戏校邻居的老阿婶,现在还会说当时总听到戏校的姿娘仔,每日不断在念一句台词“擎枝灯来觅只鞋”。反反复复,上百上千次地念,非要你咬字清楚,节奏明快,内心体现准确。

    去戏园看潮剧演出,在观众座中爆发出笑声或反应强烈的感情渲泄,往往是道白。

    请看《扫窗会》。故事是说书生高文举,穷途无依为王员外收留,并以女儿王金真许配。高文举上京得中状元,却被温丞相强迫入赘。高文举命张千送信接妻来京,又被温相换作休书寄去。金真接书知有伪,上京要会夫一面,又遭温氏所害,打入厨下为婢。咫尺天涯,夫妻难见一面。幸有老奴相助,教她假作扫窗,在书房夫妻相会。

    翁銮金和姚璇秋的表演,已成潮剧经典。其中几句对白,真是动人至极。王金真对高文举说:“冤家,我好恨你。”高文举问:“妻呀,你恨我何来?”妻子心中有恨,乃属常情,丈夫觉得冤屈,这一问也入情入理。妻子一想,觉得“对呀,他没做错,我恨他何来?”但话已出口,怎么解答?忽见手中帚子,于是脱口而出:“我恨不得把你一扫。”丈夫听了,觉得妻子所受委屈多多,心中难免有怨恨,若是被她扫几下,能化解些些,那可是好啊,于是跪下说:“妻呀,你就扫下来吧。”王金真却是怎么也扫不下去了。

    半个世纪前看过他俩的演出,深为这几句对白的艺术魅力所征服,至今忆起,仍心头发热。其情其境,犹在眼前。

    名丑蔡铈坤和名旦黄瑞英表演的《闹钗》,花花公子仗势欺人的无赖嘴脸和婢女小英巧与周旋的聪明伶俐,都在那一句句对白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几乎每一句都伴着观众的笑声。这篇短文无法引述,只好从略。

    我们这些当过编剧的人,都明白设计人物道白的难度,而写一段唱词却容易得多。听到观众夸唱词优美,觉得这是外行人的必然观感。其实,那段优美的唱词,只有四两,举起是多么轻松;我们在承受千斤道白的重压,许多人是没有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