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全能的手
■周玮
我们自己羽翼渐丰的时候,父母也已变老,老得会让你有时难免不感到失落。
父亲节问安,电话打过去,老爸在睡觉,老妈接的电话。从小到大我都是不吝对他们说爱并好不好就要拥抱的人,但也不至于说要等他醒了再打,打着电话吼着对他说:老爸,我爱你。老爸耳朵早就背了,但说话太大声他又会以为你对他有意见。
很小的时候,在财校住的房子没有卫生间,大家用的是公共厕所。我晚上如厕都是由爸爸陪着去的,几岁的毛丫头到晚上出门就害怕。爸爸通常在外面抽烟,我们约好我一害怕就可以喊一声爸爸,然后他就哎一声答应,想像中这样一来可以壮胆,如果有坏蛋也会被吓跑。每天如此。记得有一次停电,路上我就抱着爸爸的胳膊紧紧的,拿着手电蹲在厕所里举着乱晃还是有点紧张,于是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爸爸在外面就一遍一遍地哎个不停应着我。等我出来,他只是把胳膊递给我并不询问,这反而让我很安心。
稍大些后,爸爸要求我锻炼身体,下午我放学回家,他会带着我去大院里的操场打篮球。为提高我的兴趣,他和我比赛投篮,承诺他只用单手。我想出的办法是双手把他整个左胳膊摽住,简直整个身体就要赖在上面一样。他被我闹得哈哈大笑,要控制平衡提着左手劲不至伤到我,右手还努力单手运球投了一个篮。因为总耍赖,我打篮球并不是跟我爸学会的,四年级时因为个高我被市体校篮球队选去打了六年球。
似乎是上初中以后,我和爸爸外出他不再允许我抱他的胳膊。有时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拽他,他会把我手掰开放下,说不雅。回去告状,妈妈说他老夫子规矩多。有时候我装作生气,他就妥协伸手让牵,但通常会被我打回去。
爸爸是经济学教授,当年由高教出版社主动要约出版了好几本经济学方面的著述,他教学的同时始终笔耕不辍,即使离休后也被省里抽调去编写过税务志。在家里爸爸更是做饭做菜做面食的一把好手,这些我妈并不擅长。爸爸还擅长小提琴、手风琴、口琴,我课后的许多时光是在爸爸的琴声里唱歌度过的。爸爸的书法水平也有口皆碑,从小家里墙壁唯一的装饰就是老爸毛笔书写的一首首古诗词。他写的字有很多同事学生上门讨要,过年给邻里写对联曾坚持数年直到后来工作调动为止。我从小上学时的书封都是由老爸包折好并按科目题字,一直到高中仍是,曾被懂书法的历史老师专门问询字的出处,很得意。
可是,就这么个难得全才,事业风风火火还兼顾各种家务、一身技艺的人,后来得了帕金森……
现在老爸不得不亲身前往银行签字时,写出来的名字都是抖曲的。他全能的手,只能经常在我的记忆里挥舞。
当父母老了,头发白了,什么都不能再为你做、连爱你都爱不动了,可是你仍会觉得,只要他们还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