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家》每天都用节日来欢庆生命
《物理学家》剧照。
导演赫伯特·弗里茨
新京报即时新闻10月19日报道 2015年第三届乌镇戏剧节10月15日大幕已开。20台邀演剧目在10天里相继登台,为这座地处中国江南的千年古镇添上一抹跃动的色彩。所有剧目都由本届艺术总监孟京辉拍板敲定,口味也是“非常孟京辉”。就拿今年的国际开幕大戏——瑞士苏黎世国家剧院的《物理学家》来说,该剧的炮制者赫伯特·弗里茨(Herbert Fritsch)就是老孟推崇备至的一位欧陆名导。如今64岁的弗里茨现身乌镇,他谦和睿智,舞台上的他像个孩子王,甚至在戏剧节多个重要场合假摔“博眼球”,引来一片笑声。
《物理学家》让第三届乌镇戏剧节有了一个五彩斑斓、疯狂尽兴的开头。自2011年起,弗里茨都是德语区风头正劲的戏剧导演,作品频频入选有着“德语戏剧风向标”之称的柏林戏剧节。与德语戏剧一贯以来重视文学性,表达深刻沉重的主题不同,弗里茨可算是德语戏剧的一个反叛者,他以闹剧闻名,作品极富娱乐性,在德语区大受欢迎,拥有从8岁至80岁的广泛观众群。此次他带来的《物理学家》,剧本出自瑞士国宝级剧作家迪伦马特之手。这部怪诞的黑色喜剧讲述了一个精神病院里三个似疯非疯的物理学家的故事,看似狂想玩闹的故事里蕴含了关于科学与人性的思索。
舞台由许多黄色橡胶块堆积成,演员们身着造型夸张、高饱和度色彩的戏服翻过橡胶制成的舞台。演员们在舞台上摔倒、跌撞、跳跃,在弗里茨眼中,“在这样的舞台上,我们肆意疯狂都没问题,这简直就是天堂”。弗里茨拒绝在作品中传递信息,灌输观众,他甚至说“我可不是什么聪明人,我就是个蠢货。世界上很多事情我都看不明白,为什么人要去杀人,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全世界的人们不能每天都有这样的节日,来欢庆我们的生命”。
■ 对话赫伯特·弗里茨
什么是疯狂?什么是正常?
1951年生于德国奥格斯堡,这也是布莱希特的故乡。这位柏林人民剧院前主要演员,年轻时一度是个漂亮的小偷和瘾君子。在22岁之前,他从未进过剧院。“后来,有人跟我说,赫伯特为什么你不去做个演员?也许他们观察到我如何去描述和谈论一个事物,他们说,你应该去演戏。我才突然开始感兴趣,看一些书,认真考虑这件事,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然后我进入了,以我自己的方式。当你决定做艺术时,你不得不经历一些艰难的时刻,去找到一种自己的方式。我很晚才开始做导演,正式执导第一部戏时我已经58岁了”。
1980年,弗里茨开始成为职业演员,1988年至2007年他与弗兰克·卡斯托夫开始了长期合作,而后因故分道扬镳。2012年,弗里茨在柏林戏剧节取得巨大成功,卡斯托夫把他请回剧院执导了《西班牙苍蝇》,之后又有5部戏的合作。这些作品都去了柏林戏剧节,并且在欧洲广泛巡演。
孟京辉将弗里茨的风格归纳为“不那么抽象的罗伯特·威尔逊”,二人的舞台都充满了色彩,而相比威尔逊的高度概括性的凝练表演,弗里茨更“来劲”。“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的‘第四堵墙’,假装观众不存在,而对我来说,永远是观众第一位。我的剧场是一个开放的空间,演员还经常往观众的方向移动,用自己的能量去向观众扫射。”
新京报:为什么你让舞台上的人看起来都是疯子?
弗里茨:什么是疯狂?什么是正常?什么是健康?什么又是病态?整个世界都很疯狂,有谁是正常人?我们总希望变得正常,当我们变正常,接下来呢?如果有人说你是个蠢货,我想问,凭什么这么说,也许你才是蠢货呢。在德国,总有人说演员都是些蠢货。他们都不知道演员在台上干吗,演员把自己的思想和身体,所有东西都放在舞台上,调动无数的冲动去控制这一切,这需要多大的聪明才智才可以办到。没有人可以指责别人是蠢货,我自己对于智慧有着别的理解。
新京报:从《物理学家》诞生到现在,到你今天再做这部戏,戏剧的语境是否发生变化?
弗里茨:《物理学家》刚问世首演的时候,是有很多严肃的讨论。但事实上严肃也没用,解决不了。科学是什么,这是讨论不出来的,唯一的解决办法是疯狂。我的理解就是唱歌、跳舞,尽情去享受。这时候,你在表达你自己,感受你的身体,而这就是全部的意义。并非只是好玩,而是找到一种强烈的感受和摇摆,与正常生活截然相反,让观众跟喝了酒一样。我们并不是通过语言去理解彼此,不是通过眼睛或耳朵,有时,不停地说话反而谋杀了我们的感觉。我不反对交流,只是觉得如果交流是为了告诉人们什么,这是错的,我们需要找另一种交流方式。而戏剧就是很好的、语言之外的交流方式。
新京报:你的风格是否受到哪些艺术家的启发?
弗里茨:我一直很喜欢1920年代的默片,我喜欢默片演员的动作,我对超现实不感兴趣,那很无聊。那是为了去说,但却不是真的现实。现实是什么?你无法得知。
新京报:德国的戏剧传统从文本出发,以语言基础的,而你强调肢体性的戏剧风格是如何形成的?
弗里茨:其实说话本身也是具有肢体性的,如果你只是动动嘴唇,这可不是说话。因为说话就势必要牵动全身,包括表情、旋律和节奏。我认为戏剧的内容不只是语言,而是声音与色彩的结合。我作品的核心是音乐。你无法精确地运用语言去解释音乐,人们总想靠嘴皮子去解释点什么,但这毫无作用,只会徒增误解。
新京报:你是怎么开始创作的?我是指开始作为一个导演工作。
弗里茨:我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拍短片,我有一个系列短片叫《Hamlet X》。这或许是我成为导演的原因,因为我一直在创造些想法。有一次一个朋友问我,我有个剧场,你想来做点东西吗?我说好啊。后来我取得了一些成功,人们开始喜欢我的作品,于是我就想继续下去。再后来越做越多,目前为止大概做了30部戏。
新京报:你的戏通常都色彩斑斓,色彩似乎也成为了一种语言在传达些什么。
弗里茨:色彩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当你穿衣服的时候,黑色是最容易的选择。而如果是其他颜色,你就面临一个选择,这需要勇气。就算是眼镜框,你也得选一个你认为能够代表你的颜色。还有墙壁,在欧洲在德国,大部分墙壁是白色的,因为很多人惧怕选择颜色。你还要决定你房间的颜色,红色或是黄色,然后你便拥有了这个颜色,这个颜色同样会影响你。
新京报:是第一次来中国吗?在乌镇戏剧节有什么感受?
弗里茨:是第一次来,这儿美得有点不真实,像是另一个时空,有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身在一部中国电影中。这个地方有很特别的魅力,我享受在这里工作。只是我每天都有很多活动,没有太多时间到处转转。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