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只是舆论的强加 犀利哥的本色乃是迷惘
昨天的《成都商报》对犀利哥程国荣的深度报道,读来叫人悲欣交集。
犀利哥成名于六年前。那张风靡一时的照片,纯属无意为之,这极大的偶然性,正隐喻命运的垂青,使他从衣衫褴褛的万千乞丐之中脱颖而出,名扬天下。那一刻,他从命运的弃儿变成了命运的宠儿。
只不过,“弃儿”“宠儿”云云,更多体现了公众的一厢情愿。也许大多数人都以为,像犀利哥这样的乞丐,得到社会关爱和政府救助,返乡认亲,回归正常人的生活,甚至还能享受名人待遇,该是天大的幸事。不消说乞丐,就连一些蓝领、白领,对此都梦寐以求呢。然而,犀利哥却以其实际行动表示了他的不屑,2014年,他从精神病院出来之后,再次选择走向街头,走向乞丐与流浪汉生涯。他的家人曾把他拉回家过年,不料两天后,“他说你们把我从哪里接回来的,再送到哪儿去,没办法,我们只好又把他送到县城口”。这一情节,令人想起他成名之后,地方政府表达救助意愿,他毫不犹豫选择拒绝,当时有人怪他不知好歹,原来这恰是他的本心。
他的弟弟程国圣只能自我安慰:他觉得自己走南闯北,为家庭打拼,“拼来拼去没多大意思”,反观人懒心散的哥哥,“就像修道一样,已经修到一种境界了,道行已经很深了”。
一个人如果能过上自己渴望的生活,顺心遂愿,无拘无束,自然是一喜;只是这种生活在常人看来如此不堪,加上犀利哥本身是一位精神病患者,并无正常生活能力,思量至此,不由悲哀。
问题在于,这里的“正常”,到底由谁来定义。我有一位发小,自幼便得“怪物”的绰号,那时他最大的爱好是看地图、记地名,常为我们所嗤笑。后来他舍弃邮电局的工作,在街头摆起了卤菜摊,更加巩固了“怪物”之名。街坊口耳相传,此人绝对有神经病,事实上,他一无病史,二来智商甚高。他不愿在邮电局工作,只是懒得听领导使唤;他开卤菜店,只因喜欢闻卤菜的香味。这说起来都是极为简单的理由,却不为世俗所谅。正常与不正常的界限,就此画下。
这两个案例,也许不具多少可比性。毕竟一者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恕我不再使用“正常人”这样的说法),一者则非。然而我想说的却是对生活及其方式的选择和态度。尊重一个人,便从尊重他的生活开始,只要他的生活能让他心安,让他自由。
我愿意善意理解,犀利哥的成名体现了这个社会的道德关怀。不过从结果来看,道德感却在犀利哥身上遭到了严重挫败。那么,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个人呢:继续寻找、救助,还是任其自生自灭,后者会不会使我们的良知受到谴责?老实说,我不知道答案,我始终难忘那一幕:犀利哥被众多摄像机和闪光灯吓坏了,以致仰天长啸;还有那一句“我害怕”。
也许,哪怕找到了犀利哥,经过这些年的沉浮,他已经不再犀利。其实犀利只是舆论的强加,他的本色乃是迷惘。 □羽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