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百年，甲午海战致远舰设计图在英国重见天日
新华社英国纽卡斯尔12月10日电 时隔百年，甲午海战中英勇抗击日舰后沉没的清北洋海军致远舰部分设计图纸在其诞生地——英国纽卡斯尔的一座档案馆重见天日。
这是国内外首次发现致远舰原厂设计图。专家认为，图纸为更严谨地还原致远舰构造细节和打捞那段悲壮历史提供了重要参考。
历史，是永远的记忆。致远——这艘飘扬着黄龙旗的巡洋舰，与它的管带、民族英雄邓世昌一起，成为中华民族近代史上反抗外来侵略的鲜明符号。它寄托着革新自强的希望，记录着屈辱苦难的历史，象征着顽强不屈的抵抗。
11月2日，在英国纽卡斯尔的泰恩—威尔档案馆，档案管理员瑞秋·吉尔（右）向新华社记者介绍致远舰设计图纸。（新华社记者 韩岩 摄）
“这些图纸属于致远和靖远”
新华社记者日前在纽卡斯尔“泰恩—威尔档案馆”查找北洋海军史料时发现一套七张、档案名为“中国巡洋舰舵机设计图”的原始图纸。
淡黄色亚麻纸已褶皱卷边，上面用红、黑、蓝三色水笔细致画出舵机构件、标注数据，虽历百年仍清晰流畅。舵机是改变舰船航向的操作系统，作用类似“鱼尾”。
这是11月2日在英国纽卡斯尔的泰恩—威尔档案馆拍摄的致远舰设计图纸。（新华社记者 韩岩 摄）
图纸上有黑色墨水书写的英文花体“ Cruisers Nos 493&4”（“巡洋舰编号493&4”）字样，墨痕清晰。档案馆所藏资料中记载，“493”与“494”分别为致远、靖远两艘“姊妹舰”的建造编号，它们共用一份设计图纸。
“建造编号是每艘在建舰船专有的身份证明，标注在船台、船身钢板、设计图、造价表等处。”“泰恩—威尔档案馆”海事历史部原负责人、英国海事历史学家伊恩·怀特黑德向记者确认，“因此这些图纸属于致远和靖远，确定无疑。”
这是11月2日在英国纽卡斯尔的泰恩—威尔档案馆拍摄的致远舰设计图纸。（新华社记者 韩岩 摄）
怀特黑德认为，整套图纸细致描绘了致远舰液压舵机系统，诸如舵柱直径这样的具体数据均有标注，十分难得。
“图纸上可以看出，致远舰当时的舵轮与舵机由一条液压管路连接，舵手只需在指挥塔内转动舵轮，就可通过液压机械的辅助控制庞大的舵叶。”他说，“这说明致远舰在制造时是世界先进水平。”
记者在档案馆找到的几张于英国拍摄的致远舰黑白照片中，战舰龙旗高扬，穿涛破浪，舰上两门主炮威风凛凛。
著名考古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刘庆柱研究员认为，“致远舰”原厂设计图的首次发现为中国近代史、甲午海战和世界舰船技术史的研究提供了珍贵资料，填补了历史空白。
这是11月2日在英国纽卡斯尔的泰恩—威尔档案馆拍摄的致远舰设计图纸。（新华社记者 韩岩 摄）
北洋海军历史研究学者张黎源认为，新发现的图纸第一次将致远舰的准确舰型、舱室布局、防护甲板布置方式等情况呈现给世人。
“比如海战中致远舰保护轮机舱、弹药库等要害部位的‘穹甲’为何失去防弹和防水的作用，最终导致战舰沉没？也许通过对这些图纸的分析就可以得到答案。”
张黎源表示，此前他和大连庄河海域甲午沉舰水下考古队资料顾问刘烜赫曾合作考证、绘制出致远舱室图，现在可以根据新发现的设计图纸修正更新。
“通过图纸寻找还原历史的细节”
保存致远舰舵机设计图的“泰恩—威尔档案馆”主要收藏纽卡斯尔地区12世纪以来的重要档案。曾有研究者在这里找到一批清政府当年向纽卡斯尔阿姆斯特朗船厂订购舰船的书信。
正是在位于英格兰东北部、曾以造船业闻名世界的纽卡斯尔，煊赫一时的阿姆斯特朗造船厂为北洋海军建造了致远、靖远、超勇、扬威四艘巡洋舰。
11月2日，在英国纽卡斯尔的泰恩—威尔档案馆，档案管理员瑞秋·吉尔在介绍致远舰设计图纸。（新华社记者 韩岩 摄）
记者在档案馆中还找到李鸿章当年访问纽卡斯尔的前期沟通信函、超勇舰设计图纸等原始资料。
在档案馆工作了17年的档案管理员瑞秋·吉尔回忆，1937年，当地一座造船厂在倒闭时将包括致远舰图纸在内的一批档案捐赠给本地的一座博物馆，其后几经辗转，档案最终在2001年正式移交给“泰恩—威尔档案馆”。她确认，最初捐赠档案的造船厂前身正是阿姆斯特朗造船厂。
“来档案馆查找相关资料的多是日本学者，他们对纽卡斯尔造日本舰船的资料很关注。”吉尔说。当年，纽卡斯尔当地的造船厂承接了多艘日本军舰的建造订单。
1894年，中日海军主力在黄海北部开战。致远舰在冲向日舰时被击沉，邓世昌和全舰官兵用生命践行了“誓与日舰同沉”的诺言。
国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研究员、“丹东一号”（致远舰）沉船考古调查领队周春水认为，此次发现的图纸与致远舰特征完全相符，对复原致远舰的舵机系统和了解当时造舰工艺十分有益，可与致远舰水下考古成果互为参照，研究价值很高。
他说：“北洋舰船没有及时更新也是甲午战败的一个重要原因，有详尽的设计图才能进行更细致的对比。”
致远纪念舰历史顾问和设计创意者、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院客座研究员陈悦说：“研究军舰历史，最关键的资料之一就是它们的原始图纸，新发现的图纸正是我们一直以来寻找的重要史料，价值极大。”
他认为，舵机系统设计图纸有助于解释甲午海战中致远舰冲击日军军舰、受损及严重倾斜等一系列细节问题，厘清相关历史真相，“将此前文字性、文学性的描述变得更加严谨”。
借鉴历史才能行稳致远
阿姆斯特朗造船厂如今早已踪迹难寻，只有供车辆通行、红白两色的钢铁旋转桥仍像当年那样忠实地静卧在汇入英国北海的泰恩河上。只要一分钟，巨大的桥身就能以中心桥墩为轴水平旋转90度，为从这里出海的船舶让出水道。
当年，致远等舰就是从这里驶向大海，开启东方征程。
这是11月2日，在英国纽卡斯尔拍摄的横跨在泰恩河上的红白两色的钢铁旋转桥泰恩桥。当年，致远舰就是从这里驶向大海，开启东方征程。（新华社记者 韩岩 摄）
记者从在档案馆找到的历史照片中看到，前来接舰回国的北洋海军官兵站在致远舰甲板上，军容整齐。当时前往纽卡斯尔接舰回国的一名清政府官员向英国朋友解释说，“致远”的意思是“没有不可到达的远方，没有不可战胜的敌人”。
致远舰是北洋海军先进的军舰之一。1887年完工时，英国《陆海军报》曾报道说，“英国巡洋舰全都追不上致远”。
但先进装备并未改变这艘中国战舰痛沉海底的命运。包括海战在内的甲午战争给中国人上了一课，濒于亡国灭种之危终于让中国人睁开双眼，实实在在掂量出“闭关锁国就会落后，落后注定就要挨打”这句话的分量。
这是11月2日在英国纽卡斯尔拍摄的泰恩—威尔档案馆外景。（新华社记者 韩岩 摄）
伦敦国王学院东亚战争研究专家阿莱西奥·帕塔拉诺认为，舰船实力是一个社会各方动员与协调能力最真实的反映，虽然致远舰的性能在建造初期是世界一流，但先进武器还需要先进的人、先进制度的配合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秉持开放的态度，一刻不停地学习才是一个国家走向繁荣的保证，才是最强大的武器。”他说。
新华社记者：桂涛 顾震球 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