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琳的魔法世界:你真的读懂了《哈利·波特》吗?
邓布利多:成人世界的沉沉密云
哈利·波特系列中,我最喜欢的人物是邓布利多。在一部少年小说中,最喜欢的竟然是校长爷爷,这个答案实在无聊。理由或许更为无聊:人人单纯的少年小说中,邓布利多是唯一有些复杂的人。这种成年人阴暗的趣味,让我几乎不好意思承认。
罗琳的魔法世界中,收获最多爱的一定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多吉和海格崇拜他,学生仰慕他,同事最大限度地尊敬并信任他,凤凰社听他驱遣出生入死。但是,无论以何种标准衡量,邓布利多没有朋友。自少年时代与格林沃德分别,至从校长办公室窗口跌落到霍格沃茨地面,再也没有人真正了解他。校长从不将秘密同时告诉两个人,而关于自己的秘密,他选择对谁也不说。
《死亡圣器》中邓布利多少年的故事被发掘,童年的不幸、破碎的家庭,对妹妹死亡的直接责任,以及与挚友的永诀。从阿利安娜死去开始,邓布利多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只是魔法世界的领袖,为魔法世界的和平与青年巫师的教育事业奋斗终生。他有施有报,人人甘为所用,影响力大得让魔法部长不能安坐。
邓布利多的领袖天赋,或真正让人畏惧之处,在于非凡的操控人心的能力。冥想盆中斯内普的回忆片段连缀起来,展现出他让人如芒在背的步步紧逼:“那你给我什么作为回报呢,西弗勒斯?”“她儿子还活着,眼睛和他妈妈的一样,一模一样。我想,你肯定记得莉莉·伊万斯的眼睛,它的形状和颜色,对吗?”“只有你知道帮助一个老人免于痛苦和耻辱不会伤害你的灵魂,西弗勒斯,我请求你为我完成这件大事。”(《死亡圣器》)邓布利多次次都能击中要害,获得他需要的推进。
邓布利多对斯内普的控制细思让人悚然,卢平的命运与斯内普又何其相似,哈利也不过因为主角光环才逃得一命。邓布利多对人性有太清楚的了解,伏地魔通过强权控制一切,邓布利多通过理解控制一切。不能不承认阿不福思的评价一语中的:“真是可笑,有多少我哥哥非常关心的人最后下场可悲,还不如他当初不管他们呢。”
罗琳借丽塔·斯基特之口取了绝妙的书名:《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与谎言》。其实邓布利多从不曾说谎,是人们误解了领袖的含义。从某种意义上说,邓布利多仍是毕业那年夏天的少年:为了伟大的目标不断前进。在实现的过程中,一些人被牺牲,一些感情会受到伤害。无论是对领袖邓布利多、他的追随者或是展卷的读者,这些牺牲似乎都是“必需的”。打败伏地魔是伟大的事业,邓布利多所做的一切良有以也。可惜并非所有伟大的事业,都如魔法世界那样非黑即白。制造魂器的人希望建立一种秩序,打碎魂器的试图建立另一种。遗憾的是,身处其中时,我们很难知道哪一个才是谎言。
邓布利多的故事是哈利·波特系列中的一根暗线,哈利与朋友们的成长与战斗,则是明线。在校长的指引下,少年们战胜了百年不遇的黑巫师,保护了亲人、朋友与魔法世界。所有成年巫师都只是故事的大背景。但即便是粗心的读者,也不难发现,亲世代中布满闪闪发光的人物。子世代比亲世代平庸得多,却平安得多。
如邓布利多的往事,少年们幸福的金光背后,是亲世代的沉沉密云——少年成就的夫妇被朋友背叛双双丧命,意得志满的少年在逃亡与监禁中度过余生,社会边缘的狼人一世潦倒,欢乐的大家庭甫得重聚便痛失爱子。这个世界中,有许多被遗弃的孩子。汤姆·里德尔与巴蒂·克劳奇形成工整的对称。继承了父亲名字的孩子被父亲遗弃,他们苦苦挣扎难以认同自我,并最终选择亲手杀死父亲、重建世系。伏地魔和斯内普是另一组奇妙的组合,无法在家庭中求得温暖的小孩,在霍格沃茨找到了唯一的归所,最终葬身于此。
这些引而未发的故事足可写上好几册催人泪下的外传。但恐怕无需多着笔墨,因为这个世界,不过是我们每天打开报纸所看到的那个。
罗琳在故事中奉上蜜糖也布下荆棘,在故事中寻找英雄的读者只会匆匆翻过,只有少年长大后,才会回头想起这些失败者、失意者与孤独者。当他们真正触摸到故事悲伤的一面,邓布利多的故事,又是一剂解药。
作为魔法世界最伟大的成就者之一,邓布利多独自吞咽着巨大的孤独。我们不知道,他是否曾像哈利一样流连于厄里斯魔镜前。但罗琳为我们打通了一条路:《死亡圣器》中的阿利安娜的画像通向有求必应屋。这是一条有趣的通道,一端是猪头酒吧,一端是霍格沃茨,阿利安娜在其中穿行。共同的爱、思念与悔恨,始终联结着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兄弟。这条通路予阿不福思勇气,也予阿不思救赎。《魔法石》中邓布利多对哈利说:“像你母亲对你那样强烈的爱,是会在你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的。”
强烈的爱是会留下印记的,即便是在最了不起的邓布利多身上。而这一丁点印记,乃是我们最后的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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