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可桢在1949

07.03.2016  12:53

庄肃明  

   编者按: 今天是竺可桢的生日。1890年3月7日,他出生在浙江绍兴,是近代著名气象学家,也是中国物候学的创始人,被评为中国科学院院士。本版介绍1949年竺可桢呕心沥血的奋斗过程及走过的道路,以飨读者。 

  1949年元旦,阴雨下的杭州,寒风瑟瑟。

  各大报纸刊登了蒋介石的新年文告。与此同时,竺可桢还收到了“中国共产党杭州工作委员会”的新年贺信,贺信中希望他坚持工作,保卫人民财产,参加新中国建设。贺词中还有中共杭州工委翻印的毛泽东为新华社写的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

  蒋介石由原来的“戡乱到底”,变为“求和”。在新年文告中,蒋介石承诺:“只要和平果能实现,则个人的进退出处绝不萦怀。”看来国民党政府已经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人民希望和平,厌倦战争。

  作为浙江大学校长的竺可桢,不仅关心国家的命运,而且担心浙大的前途。他不时向人打听北平及各大学校的情况,还密切关注南京各大学和武汉大学的动态。这些学校的动态都是社会变化的风向标。

  1月8日,竺可桢请郑石君、储闻科二人前去南京,一方面向南京政府教育部、行政院反映浙大教职员工“困苦情形”,以及浙大拮据的状况;另一方面探听和了解南京各大学的最新发展情况。

  第二天,蔡邦华、梁希、刘庆云来看竺可桢。谈话中,竺可桢得知:中央大学行政方面虽讲要迁至广州、台湾,但很多院系都按兵不动。医学院已明确表示不迁,农学院全体教授亦主张不动。

 

 

 

1910年,第二批“庚款生”合影。第二排左五为竺可桢。 

  派去南京的储润科回到杭州,告诉竺可桢,中央大学表面虽说要迁至福建,而实际甚难迁动。不过,也有少数人主张南迁,但因医、农、理、工各院多数教员均不愿意离开南京,中央大学暂时未动。

  对浙大将来何去何从,有三种选择:1.南迁;2.暂时不动;3.与南方大学合并。在关乎浙大前途命运的重大决策面前,作为校长的竺可桢思绪万千。抗日时期,浙大师生为躲避侵略者,不得已,在极为困苦的条件下,竺可桢率领全校西迁,四易校址,跋涉五千里,最后定居于黔北遵义。那些背井离乡、艰辛困苦的日子,历历在目。竺可桢一直认为,科技工作者在国家危难的时候,要敢于担当;要在避免战争和永久和平中发挥作用。

 

 

竺可桢一家四口。 

  1月18日,学校“应变会”向竺可桢建议加固学校围墙,以防不测;19日,竺可桢组织召开校务会,作出“即日交包工估价,由学生担任土工”的决定。在一些学校准备南迁的时刻,竺可桢作出加固浙大围墙的决定,其用意已经非常明白。破土之日,热闹非凡,苏步青当场赋诗祝贺。

  同日,校方还成立了“安全委员会”,竺可桢把这一重任托付给他最为信赖的胡刚复主持。竺可桢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不迁移,不遣散,齐心协力保浙大。

  1月28日是农历除夕,浙大师生在苦日子里又熬过一年。由于国民党政府和战不决,兵临城下,老百姓都处在痛苦之中。但浙大师生苦中寻乐,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以快乐的心情迎接新年的钟声。

  新年过后,天气变得异常暖和。

  2月1日,袁敦孔从北平来到杭州,他给竺可桢带来一个消息。北平接收后,共军入城只是一种形式,人们并没有惊惶,生活过得还算安逸。赵荣琛也从乡下回来,告诉竺可桢,诸暨乡下几乎全为共产党组织所控制,这些共产党人与当地老百姓相处得很好。这些消息,无形中给了竺可桢一些底气。下午1点,在浙大工学院大礼堂,学生自治会召集学生开会。竺可桢欣然应邀出席,他重点向学生谈了浙大不迁移的理由。

  2月14日,为了学校的经费和薪金问题,竺可桢驱车前往上海,与上海几所大专院校的校长商量,联合起来共同给南京政府施压;并商定于2月27日,会集沪、杭、苏14所大学的校长,共同到南京请愿。

  此时的南京政府,只剩下李宗仁这一孤家寡人,行政院长孙科已跑到广州。蒋介石虽“退隐”溪口,却仍在暗中指挥着半壁江山。所有这些,竺可桢并不知道。

  2月17日清早,竺可桢在回杭州的车上,看到吴征铠购买的当天的《大公报》上刊登了浙江省主席陈仪被免职、警备司令周岩继任的消息。竺可桢不免一怔。他回忆起陈仪履职以来对浙大可谓 “备极爱护”,但世态的变化却难以预料。

  2月21日,竺可桢前来送别陈仪。陈仪苦笑着对竺可桢说:“藕舫先生,我此次免职,重要原因之一,就是1月26日吴大信等5人释放之时,学生沿途贴标语,特务报告更夸大其词所致。我是真心希望和平,偃武修文。”在离行的车队启动时,陈仪还特别关照竺可桢:“藕舫先生,浙大学生的《每日新闻》,千万不要到市里销行,不要引起冲突。”送走陈仪,竺可桢终于感到“余以此,知余地位之危险”。

  2月27日,竺可桢如约同14个学校的校长赴南京向行政院和代总统李宗仁面递呈文请愿,刚好当天行政院长孙科自广州返回南京。3月1日上午11点,李宗仁接见了他们。由于总统府的会客室坐不下16个人,他们便在外面站着说话。李宗仁的举止要比蒋介石从容得多,而且没有架子。他对大学校长们说:“战争时期,大家辛苦了。鄙人对于沪杭一带教职员的生活也极关心,有什么话要说,请不要客气。”复旦大学校长章友三即代表大家,把呈文交给他。李宗仁表示,目前困难虽多,但一定不使大家失望。第二天,他们约教育部代理部长陈雪屏一同去行政院,见院长孙科。下午,校长们即到总统府拿到孙科的批文:先发一个月的经费作为救急。

  校长们见目的已达到,当晚乘车离开南京。

  竺可桢因事多停留一天。

  3月4日,竺可桢回到杭州。

  3月7日是竺可桢59岁生日,按照我国习惯计算,这一天是竺可桢60大寿。然而竺可桢是位不矜己功的人,他对自己的生日历来秘而不宣。但有些人还是知道了竺可桢的生日,气象界准备为他出专集。浙大学生更是热情,除召开一系列庆祝活动外,还建议筹建竺可桢图书室。竺可桢听到要筹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图书室时说:“我人尚健在,又何必有此举。”生日前,全国各地寄来大量的贺函、贺电及寿礼,竺可桢只好在《浙大日刊》上刊登启事:礼品一概不收,开会一概不到。竺可桢将贺礼全部退还,只抄录了祝文白、张默君的两首诗;然后,与夫人、松松去游灵隐寺,借此舒缓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

  此时的杭州已是香市,但连年的战火和物价的飞涨,却使得以往热闹的灵隐变得冷清了许多。原来爆满的灵隐前茶馆,今天竟无一人光顾,生意清淡。在知味斋吃午饭时,竺可桢无意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孙科辞去了行政院长一职,由何应钦组阁,杭立武出任教育部长。

  4月1日,南京政府派张治中等和平代表团赴北京与中共谈判。在谈判的同时,南京政府企图凭借长江天险,调兵固防,以实现“南北分治”的梦想。

  这一天,正值浙大建校22周年校庆。上午9点,上海同学会、浙大毕业生再加上在校师生,有400多人参加校庆纪念会。竺可桢作了长篇演讲,他首先谈了当前的经济近况和浙大面临的各种困难,鼓励大家:“真金不怕火来烧。”“要复兴中国,须得和平。惟和平始能增进生产、安定民生,建设和教育才有方法。

  就在这一天,南京中大、金大、政大的学生举行反内战、反饥饿游行,与军警发生冲突,死伤多人。省府打电话询问竺可桢“浙大是否有游行之举”,使竺可桢“甚为惊异”,这可能是当局蓄意寻衅的信号,于是竺可桢挺身而出亲自去省府进行辟谣,以示正听。

  在这风雨如晦的日子里,竺可桢的心情反而异常平静。他把大部分时间用在读书和研究学问上。他为讲演《地缘政治学与世界霸权》,阅读有关文章;他为拟写《18世纪末中国之人口压力及马尔萨斯所倡之学说》一文,翻阅大量书刊资料。在研究这一问题中,他还把清代学者洪亮吉的有关人口问题的论述《意言·治平》一节译成英文。将一篇中国古人的著作译成英文,这是竺可桢生平第一次。

  4月15日,国共和谈在北平结束。

  17日,黄绍竑飞回南京报告和谈结果,国民党政府拒绝在协定上签字。

  21日,毛泽东、朱德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九江至江阴一线强渡长江。

  23日,南京解放。

  这天晚上10点,女学生史应潮和自治会杨锡龄告诉竺可桢:传说凌晨两点,军警将包围浙大。为此校园一片恐慌,女生要求搬进工学院大礼堂。竺可桢以“此传言不可信”,是“无稽之谈”,安慰同学不必惊惶。

  第二天早晨,教育厅长李季谷对竺可桢说,省政府昨天已决定撤退到宁波,半数职员已遣散,周奉璋主席将最后离开杭州。军队都去上海了,只有退下来的军属家眷,杭州现已无兵可守。

  这一天,浙大文学院长张其昀也匆忙来找竺可桢。竺可桢劝他不必如此惊惶,并对张讲:“如果你走,是浙大的一大损失;如果你留下,很多学生对你以往的做法又不谅解。”竺可桢劝他不要去宁波,劝他乘车去上海,因上海朋友很多,可以从长计议。后来,张其昀离开浙大去了上海,又从上海去了广州,最后去了台湾。

  4月26日,上海传来消息,25日夜里,军警闯入上海交大,80个学生被捕。当晚又传来消息,上海各大学已被解散。从南京退下来的6000多名警察在杭州西湖边抢汽车、抢汽油,还开枪打人,浙大有位教师的亲属就伤了手臂。面对如此混乱的形势,浙大师生都非常震惊,竺可桢也只有静观事态发展了。

  28日早晨,蔡邦华来敲门,送了一份由市政府转来的电报——俞市长烦速转浙大竺校长:望早莅沪。教授愿离校者,到沪后可设法。晓峰已到。杭立武

  竺可桢看完电报后,立即让诸葛麒复电:“沪校被疏散,浙大师生震惊,暂难离杭。

  29日一大早,杭立武又来电报:“有要事相商,请速来沪。

  面对教育部长杭立武两份电报催促竺可桢速来上海,竺可桢左右为难。若留在浙大,杭州社会上流传多日的竺可桢要当“维持会副主席”一说,让人深陷政治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若走,竺可桢又难舍和浙大13年的情感。再“”思量,竺可桢下定决心“不得不出之一走”,避一下风头。

  4月29日下午两点,天下着大雨。竺可桢辞别家人,离开了与他相伴13年之久的浙江大学,独自一个人去上海面见教育部长杭立武。

  杭州火车站情况极为混乱,大批逃难的百姓和大批国民党士兵拥挤在火车站,不管有票无票,只要来车就蜂拥而上。竺可桢用六个袁大头购买了头等票。原定两点半开车,但车厢内已挤满人。无法上去,他便又换了一节车厢,结果到了晚上10点20分才有火车头来接。国民党士兵撤退的景象,在竺可桢4月29日的日记中有如下记载:“……车轨上均满塞车厢,第八轨上有敞车多辆,满载军士家属,行李堆积如山,男女均在大雨中,衣裤尽湿,乃至车厢下引火干之。”车虽开了,但走走停停,这一夜让竺可桢饱尝了兵荒马乱的滋味。

  4月30日中午,竺可桢在凄风苦雨中到达戒备森严的上海,在上海中央研究院稍作安顿后,即打发陪同他来沪的人员回杭,并让其转告夫人陈汲,叫她放心,他“决不去台湾或广州”。

  下午3点,竺可桢到建国西路570号见教育部长杭立武。杭立武电报中的“有要事相商”,就是希望竺可桢去台湾,当即被竺可桢拒绝。

  晚上杭立武又送来2000万元和袁洋五元,劝说竺可桢回心转意。

  5月2日,杭立武又来劝说竺可桢。

  5月6日,竺可桢在上海的马路上不期遇见蒋介石之子蒋经国。蒋经国邀他去台,被竺可桢婉言谢绝。

  在上海期间,竺可桢不停地会晤朋友和学生,劝说他们留下。5月1日,在会晤郑子政时,竺可桢告诉他:“公司与政府性质是不同的。我作为浙大校长,教育部有令,我不得不来上海。公司为营业性质,是否随公司迁移,乃道义上的问题。”郑子政并没有听进老师的肺腑之言,最后还是去了台湾。

  在上海期间,竺可桢非常关心气象局的事情,他多次与赵九章一起,讨论气象局面临的困难。5月7日,竺可桢与赵九章来到上海市大西路377号的上海气象台,会晤气象台台长程忆帆(即:程纯枢,后为中央气象局总工程师、中科院院士),得知上海气象台还有180多人,已备好了两个月的粮油,短时间内还能应付,但职工薪水很久都无着落。5月9日,竺可桢在日记中写道:“气象局同仁好久未发薪,目前各人及家属均在局中坐吃。” 对上海气象台久无薪水可发的困境,竺可桢显然忧心忡忡。当时,上海气象台是华东区最主要的气象台,每日绘制四次天气图,从事天气预报及警报的发布工作,业务范围为华东沿海及上海本埠。所以,上海气象台的稳定,对大陆其它台站的稳定至关重要。

  战争逐渐向上海逼近。5月13日清晨,天阴沉沉的,远处炮声隆隆。撤退的150多名交通警察驻进研究院,并向职工借用家具和棉被,其为“”,实为抢。此时的混乱程度可想而知。16日,炮声尚有零星,但是子夜后开始密集。17日,亦不断有炮声,下午密集,黄昏时都没有停下来。子夜12点又有炮声,使房屋都被震动,“迄明晨不止”。前一天中午,竺可桢接到傅斯年从台湾发来的电报,邀请他到台湾大学任教,竺可桢仍复函辞谢。夜间炮声及轰炸声连绵不断,子夜12点时,尤为猛烈。

  5月19日早晨,竺可桢又收到杭立武自广州发来的电报:“请与上海医学院朱院长接洽,乘机飞穗……”竺可桢看后仍是一笑了之。

  这天晚上,上海战斗极为剧烈,炮声密集如年夜的爆竹声。竺可桢却不知这些天的密集炮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攻的开始。

  5月23日,院中驻入的警察已撤走,但竺可桢不知何故,总感觉心神不宁,“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

  24日晚,上海市市长陈良、警备司令陈大庆均弃职出走,留下赵祖康代为守摊。这天晚上,密集的枪炮声不绝于耳,中国人民解放军从四面八方向上海市区发起全线进攻。天亮时分,苏州河以南市区已被解放军攻下。

  25日,竺可桢吃早点时,听说国民党军队已全部撤退。8点,竺可桢外出查看,自岳阳路至永嘉路即见青年穿草绿色制服,衣服左胸口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字样。在永嘉路与衡山路席地而坐的军人有数百人。数日前国民党军队在街头用沙袋筑成的堡垒均变成电话站。街上车水马龙,“无异于前昨”。“政府虽已改易,而人民可说毫无骚扰”。这是竺可桢看到人民解放军进城后的第一印象。26日,闸北、北四川路一带还有战事,但市区大部地区已经恢复平静。竺可桢在当天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公共汽车已照常行驶。解放军在路上站岗,秩序极佳,绝不见欺侮老百姓之事。在研究院门前亦有岗位,院中同仁予以食物均不受。守门之站岗者倦则卧地,亦绝不扰人,纪律之佳,诚难得也”“午后睡片刻。二点至科学社”“唔农山,谈及科学社前途,……谈及政局,农山与余意相合,以为国民党之失,乃国民党之所自取。蒋介石十年来刚愎自私,包揽,放纵贪污,卒致身败名裂,不亦可惜乎?余谓唐明皇开元、天宝二个时期截然不同。有一杨国忠已足以偾事,何况如杨国忠者尚不止一人乎?

  5月27日,上海全部解放。

  竺可桢和往常一样,6点30分起床,洗漱后吃过早饭,接到谢家玉的电话,说诸葛麒来电报了,报告浙大一切安好。下午,竺可桢乘22路公共汽车去大世界,沿途人海如潮。时有汽车疾驰而过,高喊“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在大新公司楼上悬挂着毛泽东、陈毅的画像。霞飞路店铺都开了,大街上时有学生队伍敲锣打鼓游行,有些女学生还把鲜花插到解放军的衣襟上。

  下午4点,吴有训来找竺可桢。竺可桢感慨地对他说:“民国十六年国民党北伐,人民欢腾一如今日。但国民党不自振作,包庇贪污,赏罚不明,卒致有今日之颠覆。解放军之来,人民如大旱之望云霓。希望能苦干到底,不要如国民党之腐化。科学对建设极为重要,希望共产党能重视之。”这是竺可桢发自内心的期盼,也是一位科学家对新旧政权的政治表态。

  站在新旧政府交替的门槛上,竺可桢还是有些迷惘。他有着深厚的政治资源,国民党高官邵元冲、蒋作宾是他的姻亲,国民党大佬吴稚辉是他的远亲。他与宋氏姐妹有很好的私人交情,与翁文灏也有深交。竺可桢还深得蒋介石的信任。这些政治资源,随着新旧政权的更替可能还成为历史的包袱。此时此刻的竺可桢虽有些迷惘,但却充满着无限希望,因为这是一条崭新的光明之路。

  上海解放后,竺可桢最牵挂的是身在杭州的妻子。从6月1日至6日短短的6天内,竺可桢就给夫人写了4封信。他想,这一个多月来,夫人一定比自己更加心神不定。在杭州解放之前,曾有人拿报纸给他夫人看,说竺可桢已去台湾了,你怎么办?并表示愿意为她弄到飞往台湾的机票,以便家人团聚。他夫人心中有数,她了解丈夫,相信丈夫临别时说的那句话,“绝对不离开大陆”。

  6月3日上午,儿子希文到上海出差来看父亲,竺可桢格外高兴,亲自陪他在上海走一走,还一同吃了粽子,最后将他送到车站。

  送走希文,竺可桢回到住所。有人告诉他有位姓胡的约下午再来。下午3点钟,有人叩门,竺可桢开门见是一位军人,仔细打量,原来是思梅的丈夫胡鸿慈。时间过得真快,一别三年有余了。坐定后,竺可桢迫不及待地询问梅儿现在何处。听到此言,胡鸿慈悲痛难言,过了半天,才说出“梅她已经不在人世了”。说罢,捶胸痛哭。

  他们俩原来在山东解放区。1947年5月13日,梅儿在联总和平医院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为渴平,即渴望和平之意。后他们随部队到了大连。1948年7月4日,梅儿又生下一个女孩,取名思梅。产后尚未出院,她的气喘病就连连发作,医治无效,于1948年9月6日中午12点在大连病逝。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呆了竺可桢。过了很久,竺可桢才缓过神来。他想起梅儿短短26年的人生旅程,想起梅儿寄来的信及全家合影,相约父女解放后再见面,没想到梅儿的约定竟永远无法实现了。

  夜深时分,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心痛万分的竺可桢伏案疾书,尽快把梅儿去世的消息告诉远方的妻子和几个孩子,以此来舒缓对女儿的思念。

  第二天早晨,竺可桢把悲痛深深埋在心里,和往常一样,6点30分起床,上午阅比尔等的《中国气候和天气》一书,下午准时出席院里召开的所长周会。(未完待续,剩余部分将于3月10日四版刊登)

   (来源:《中国气象报》2016年3月7日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