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剧名伶墓冢藏闹市 守墓人:年轻人不愿干
■本版采写：新快报记者 周 聪 通讯员 印 锐 ■本版摄影：新快报记者 祝 贺
木瓜树硕果累累，水瓜藤藤蔓芊芊。在广州三元里的闹市一隅，八和墓园寂静如常。4月2日清明假期清晨，63岁的守墓者李日河一如既往地打开了八和墓园的大门，开始他的守墓工作。与往日的沉寂不同，当天来了许多前来扫墓的人，墓园里一时香火缭绕。
生活中，总有一些执著让人感动和慨叹：一场普通又传统的“行清”仪式，让人看到了梨园子弟对戏曲事业的忠贞，看到当地人世代守墓的情结……谁还在说，清明最是寂静孤清？
探
访
粤剧名伶墓冢安居闹市
穿过三元里大道的皮具市场，往西南方向拐入走马岗路，八和墓园是车水马龙的闹市中的寂静之所。附近是三元里抗英公园、民宅、废弃的工厂和酒楼，一栋新建的商住楼矗立在一里路开外。
墓园周边用两米高的红砖围墙与外界分隔开。门前，两株青松苍翠挺拔，1987年8月墓园修复时的对联挂在两旁：“名园再建记荣名，义地重修扬正义。”右边一块黑色牌匾显示，“粤剧八和公墓”早在2009年已列入越秀区文物保护单位（此前属于越秀区管辖范围，现属白云区）。
萋萋芳冢，伶人魂兮。据了解，整个墓园占地736平方米，共有190多座墓穴，其中多数为粤剧伶人与家人的合墓，包括薛觉先、梁荫棠、靓少佳等多名粤剧名伶。薛觉先与夫人唐雪卿的合墓，是墓园内占地最大的墓穴。1956年，粤剧泰斗薛觉先逝世时，周恩来总理还曾送来花圈。春秋两祭，多数前来拜祭者，都会对这一墓碑鞠上三躬。
全国唯一的“梨园公墓”
记者了解到，八和墓园是全国唯一的梨园公墓。前来祭拜的梅姨告诉记者：“全国有360个剧种，只有我们粤剧有这块墓地，其他剧种都没有。”早在清末民初，八和会馆出资购买了这处墓园，以让粤剧伶人过世后能有所葬。
“解放前，这里都是农地，我阿爷是三元里农民，因喜欢睇戏而结识了一些粤剧戏子，后来就把地让给八和会馆做墓园。”一家三代为八和墓园义务守墓的三元里村民李日河曾听父辈讲起，解放前，三元里一带还是郊区，八和会馆一共在附近购下四个墓园。同时1889年成立的八和会馆，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一度被中止活动，八和墓园也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墓地的四围一直在被“蚕食”。
岁月荏苒，数十年后，由于广州城市建设发展快速，其他三处都已消失。仅余的这一块八和墓地，如今的面积也仅为1949年前的三分之一。所幸的是，它被从城建的“虎口”中抢救下来。
面
孔
李家三代延续守护传统
前日记者去采访时，八和墓园香雾缭绕，前来拜祭者众多。李日河一直在忙上忙下。他不时爬上墓园的小坡，把烧完祭品的桶提下来，倾倒掉里面的纸灰，再送给下一位拜祭者。倒完之后，还不忘提醒旁人，“一阵间出去，要饮杯凉茶，吸了这些烟，喉咙容易上火”。
这一个月，他都呆在八和墓园里。早早地清扫掉园内的落叶、杂草，悉心将每块墓碑前后整理干净。为了墓园的安静，平日这里都是铁门紧闭，李日河将自己的电话写在门口，有人来拜祭先人，打个电话给他，便过来开门了。
李日河今年63岁，接守八和墓园已有四年。从上世纪初期，他的爷爷李祖礼便开始为八和墓园守墓，他父亲也守过，他已经是三代人接班守墓人了。
“我阿爷中意看大戏，认识了坐戏的大老倌，就来帮他们守墓，后来我老窦接班，再后来就到我了”。李日河告诉记者，当年八和会馆在走马岗买下这块墓地时，这里还是边远的郊区，由于距离市区远，不方便照看，李日河的爷爷就主动担纲守墓人。在当时，因为这一重身份，李日河的祖辈和父辈还在看戏时享有“特权”。他们能到广州任意一家戏院免费看粤剧。
李日河告诉记者，自己出生时，爷爷已离世。在他记忆中，他很小的时候墓园就是奶奶看守，后来守墓的责任落在父亲李德成身上。“1967年父亲离世，便由弟弟接力打理墓园。”
弟弟李日海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守了十几年，2012年弟弟去世后，他就接班守墓。
对
话
守墓人李日河：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做这些了
“河哥，很感谢你，辛苦了。”前来扫墓的人，迎面遇上李日河，总会拍拍他的手臂，说着这句话。李日河总是回以一笑。
新快报：你是八和墓园的第三代守墓人？
李日河：是的。以前是阿爷、老爸，后来是弟弟，四年前弟弟走了，现在是我。
新快报：在这里守墓有钱吗？
李日河：以前八和会馆有四个墓地，都交给阿爷打理，每块墓地每年的管理费是200元。但（上世纪）50年代后就不再有管理费一说了，当时八和的命运也很坎坷，哪顾得上守墓人。
新快报：你一直坚守？
李日河：这事总要有人做啊。虽然我有八兄弟姐妹，但当年老爸就带弟弟阿海出来守墓，那时他只有十几岁。守墓不是简单的打扫和修葺，坟墓的外观框架、墓前一对对石狮石象，都是老爸他们做的。后来，又增种了一些松树、木瓜和芒果。但近几年墓园再没有大动。
新快报：木瓜果实累累呵。
李日河：每年家属来拜祭都会摘些木瓜回去，说特别清甜。墓是大家的，果实也是大家共享，不过就那么一点地几棵树，先到先得啦。
新快报：你老了以后谁来守墓？
李日河：以后？以后的事我都没想过。我的孩子读了书，他们不会来打理这些。到时候就顺其自然，这些没办法，总会有人来做。但现在年轻人都不愿干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