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嫂起卦

　　□ 陈桂峰

　　这事儿发生在清朝的镇平县下黄村。

　　村里有一对妯娌，大嫂叫红嫂，为人心实。二嫂叫利嫂，是个灵巧的人。她们的丈夫兄弟俩都是村里的秀才。

　　这天一大早，红嫂起了床，穿上衣服，没顾得着洗脸，匆匆忙忙跑到村口，四下张望，天色灰黄，不见人影，她在石凳上放了一只桔子，人便躲在老榕树背后，竖起耳朵等待起来。

　　红嫂暗暗祈祷，老天爷开恩，给自己一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红嫂的老公这年上省城参加乡试去了，那天早晨她特意来为他卜卦前程。

　　当地有个风俗，就是谁要是遇到难处，等到次日清晨到村前屋后，偷听别人讲话，拿听来的讲话来推测吉凶，定夺主意，这种用来预测吉祥凶兆的方法，当地人称作听卦。她放置桔子，希望有人看到后讲出“大桔啊”这种吉祥的话，预兆丈夫得到好运。

　　原来，红嫂的家娘阿福嫂早年丧夫，一人把两个儿子抚养长大，她是典型的客家女人，再苦再累也让两个儿子上了私塾。老二聪明，刚满十八岁就中了秀才。老大愚笨些，快三十岁时才中了秀才。红嫂知道，家娘较偏爱老二，只让他读书，家里的大事小事，都让老大去干。后来老二娶了利嫂，这利嫂能说会道，更得家娘欢心，一家人说事儿时，常常流露出要靠老二才能光宗耀祖的意思，令红嫂特别不快。因此，红嫂好说歹说，说动了老公，家娘也是见老二考了这么多年没中举，这才同意兄弟俩一块上省城参加乡试。

　　红嫂等了好一阵，看到村子里走出两个女人来。红嫂认得她们是村子里的叔婆，打早出门是去烧香拜佛。她们越走越近，就听一人细声说道：“等等，我喝口凉水。”说着拿出竹节水筒，喝了几口，两个叔婆才上路离开。

　　红嫂立即心凉了，“喝凉水”，不正是预兆老公功名无望，只能喝口凉水自我安慰罢了吗？她垂头丧气回来，家娘冲她瞪了一眼，说赶紧吃饭，待会娘儿三人一块下田去干活。

　　红嫂和利嫂、家娘来到自家田地里，家娘带头扎起裤管，下到水田里耘田起来。耘田就是靠赤脚把稻田里结板的泥土搓松，使正在灌浆期的水稻生长更好。当时正是八月，南方天气依旧炙热。婆媳三人都满怀心事，不时朝大路一边张望。红嫂因为得了个下下卦，所以脸布愁云。利嫂呢不时得意地笑，动不动借口说口渴，跑到田头的榕树下喝水偷懒。阿福嫂呢，只是不停地催促两个儿媳赶紧干活。

　　到了晌午时，红嫂三人被日头煎得跟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浑身没一处是干的。这时，一群人从村头走来，由远而近，看清是叔公头领着几个公差找寻过来了。叔公远远地就冲阿福嫂道：“福嫂，赶紧洗脚上田，你家老二中举了。”福嫂手忙脚乱上了田，等公差读完报喜书后，知道老二中了第八名举人，顿时眉开眼笑，待报喜的人走了，就朝利嫂喊道：“二嫂啊，不用干活了，上来喝口凉水降暑吧。”红嫂暗暗伤心，就赌气地把稻田搓得哗啦啦响。家娘就怪她，自己老公没考中，却拿物件出气，算什么本事。红嫂眼睛一红，滴出泪来。

　　正在这时，远远又传来报喜的锣鼓声，只见叔公头领着那伙人又折回来了，远远就大叫：“阿福嫂，真是双喜临门啊。”待公差宣读过报喜书，红嫂才知道，原来丈夫也中了第二十八名举人。

　　红嫂忿然上田，抢步来到树下，一屁股坐下，掀起衣襟扇凉，脱口说道：“等我也去喝口凉水。”这时她突然想到，这不是叔婆讲过的话吗？今天早上的听卦，原来是上上卦，预兆丈夫会得到功名啊。红嫂猛灌几大口凉水，周身凉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