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还童”的老人们:日间“托老所”如“幼儿园”
到托老所是90岁的植艮森(左一)对抗孤独的一种方式。
在何松茂和经佳如夫妇看来,托老所解决了他们的吃饭问题。
在托老所里觅得真爱的张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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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托养老”是近年来兴起的一种“半居家式”的新型养老方式,老人白天在养老中心接受护工照料,晚上回家生活,广泛流行于欧美、日本等发达地区和国家。随着中国老龄化问题加重,“日托养老”也日益吃香。
有吃、有玩、有学,还有专门人员进行健康护理,老人可以像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样,白天“上学”,晚上“放学”回家,过着“返老还童”的生活,老人们也亲切地称呼这样的日托机构为“托老所”。
近日,本报记者实地走访了几位已经在托老所“上班”多年的老人,倾听他们在托老所老有所乐的故事。
文、图/广州日报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陈文杰
90岁的植艮森这两年又开始“上班”了。她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就“晃到”家隔壁的南石头街道日托服务站, “这就算是到‘单位’报到了”。
九旬老人
“托老所”焕发第二春
位于沙溪新一街的南石头街道老人日托机构,面积只有约200平方米,但提供空调、电视机等康乐设施。日托机构负责人李燕萍说,这里还为老人提供防滑地板、高背座椅、自由活动区、感官治疗室等专业化的功能设备。周围的老人们称这家日托机构为“托老所”。
90岁的植艮森满头白发,但头发梳得整齐,她脸色红润,穿着一件洋气的花格子衬衫。每天托老所8点钟开门,她7点钟就等候在门外,一同等开门的还有她的几位“老姐妹”。“和老姐妹们聊聊天,谈谈心,心情也开朗很多。”植阿婆说。
一开始,托老所的居家服务员提供上门服务,为她洗衣、做饭、买菜,陪她聊天。听说到托老所还可以读书、看报、打麻将、唱戏、做理疗,植阿婆有些心动。她有一子一女,都在广州,现在已是四世同堂。子女原本想给她找一位保姆来照顾她,但被老人家拒绝了。“我听说请一个保姆要4000块钱,太贵了,子女们也有要操心的事,我不想增加他们的负担。”
因为老伴离去得早,植阿婆最怕孤独,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家看电视。有段时间,因为子女来看望她次数少,她变得有些内向寡言。但自从托老所开张后,植阿婆似乎焕发了第二春。
如今,植阿婆吃完早餐后在健身房锻炼身体,和一帮姐妹们聊天,中午吃饭,然后在床铺上午休息一个多小时。下午2点起床,和大伙一起打牌,她抓牌动作利落,不用戴老花镜就能看清麻将牌上的字,一直打到晚上回家。
不仅打麻将,植阿婆对广场舞也在行。“我以前精神好时,会跟着队伍一起跳上一段。”植阿婆边说边撩起里面一件红毛衣,那是她自己两个月前亲手织的。
老人的家属表示, “让老人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专业人员把她照顾得这么好,我们很放心。”
八旬夫妻
“在托老所钢琴练到十级”
沙园街道办事处民政科袁素珠科长介绍,沙园街道有60岁以上的老人约1.5万人,对老人日托服务的需求比较旺盛。“幼儿园是‘托儿所’,我们的居家养老示范中心就相当于‘托老所’。”袁素珠打比方说。
87岁的何松茂和经佳如老人已经在这家日托机构“上班”有一年多了。 “在这里可比上班舒服多了。”何松茂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看报纸。在托老所,想聊天随时都有人跟你说话,想看书这里啥书都有,想玩就到棋牌室动动脑子打打麻将,还能到卡拉OK室去唱歌。
对何松茂夫妇来说,最解决实际问题的是吃饭。中午11时30分,托老所的饭堂准时开饭。当天中午的菜谱是煎酿三宝、咖喱土豆焖鸡、萝卜鱼丸。长者套餐价格为8元,营养套餐价格为15元比普通的套餐略微丰盛一些,外加8.5元还能喝一个炖汤。从周一到周五,饭堂菜谱都不同。“每个月我们两个人一起,才花300多块钱,划算得很。”何松茂说。
除了吃饭,老人想理个发、洗个澡,或者请人上门煲汤、打扫一下卫生,托老所也能上门服务。“上门服务包括就医、煲汤、送药、代购小物品、洗衣服。”袁素珠说。
何松茂退休前是广州造船厂的工程师,妻子经佳如则是医生,如今和儿孙三代人住在一起,其乐融融。
何松茂每月退休工资有6000多元,经佳如每月也有近5000元退休工资,沙园街道的老人日托和幼儿园十分相似。上午早餐后,是唱歌、跳舞、棋牌、阅读、电视、音乐欣赏等活动。下午则是康疗和兴趣小组,摄影、绘画、书法、音乐。何松茂对书法和绘画比较感兴趣。
经佳如在当医生时就喜欢弹钢琴。退休后,在托老所,她继续和懂钢琴的人切磋和学习钢琴。“她在托老所里练出了钢琴十级的水平,经常弹给我听。”何松茂自豪地说。
不甘“沦落”
从老人院选择回家
吃过午饭后,74岁的张国强和69岁的李梅芳坐在托老所外的长椅上晒太阳,两人牵手,恩爱羡煞旁人。
张国强退休前是一位机械工程师,退休前待遇不错。他的老伴8年前就去世。自从老伴去世之后,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10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更加感觉到孤独。“感觉心里被虫子咬一样难受,连寻短见的心思都有了。感觉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点意思了。”
子女虽然孝顺,但丧妻之痛没有任何人可以体会,而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张国强曾去住过两个月养老院,因为养老院人多,可以说上话。但去了两个月他就受不了。“养老院里的老人脾气各不相同,相处起来难度很大,经常会吵架。并且,里面的很多老人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连上下床、上厕所都不能自理,我看到那些老人大小便都在床上,真的感觉他们太没尊严,活得就像行尸走肉。我不想生活在这样的负面情绪中。”
在养老院的两个月,张国强经常坐在窗前看屋外的风景,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连饭都不吃。他想到自己“沦落”到住老人院了,感到一阵深深的悲哀,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回家住。
2014年,张国强留意到自己所居住的街道开张了一个老人日托机构。 “子女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的。”张国强认为,在“托老所”是最好的养老方式,不仅减轻了子女的经济与生活负担,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娱乐场所,而托老所的费用很低,每个月的花销不过几百元。
和其他老人到托老所打麻将不同,张国强喜欢到托老所的图书馆看书,到隔壁的音乐室听音乐,他最大的兴趣是唱戏和听戏。
一个偶然的机会,张国强注意到,隔壁一位打扮俊俏的阿姨也在看戏曲书。张国强主动上去搭讪。“你是一个人来看书吗?”没想到这位阿姨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让张国强如沐春风。
74岁老汉
托老所里觅得真爱
两人接触越来越多。张国强才打听到,这位打扮俊俏的阿姨叫李梅芳,今年69岁,也已经丧偶6年了,是一位退休教师。最后,两人决定在托老所成立一个老年人粤剧歌唱团,这个想法也得到了日托机构的支持。两人从托老所的图书馆借来乐谱,自己花钱购买了乐谱架子,一个老年粤剧团正式成立。
让张国强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老年粤剧团成了托老所最受欢迎的机构。每次接受新会员之前,张国强都要亲自“面试”。“因为有时候还要代表街道到外面表演,所以对剧团成员的功底有一定要求,有些人一开口就是鸡公嗓,肯定不行。”更让张国强没想到的是,他所在的托老所还对他进行“充电”,从外面请回专业的乐曲老师对剧团的成员进行声乐训练。这让张国强感觉自己找回了人生的第二春。
随着老人粤剧团的日益红火,张国强与李梅芳的感情也升温。相处了两年后,张国强发现,李梅芳已经成了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张国强记得,他向李梅芳表白是在2015年重阳节的晚上,当晚,两人和年轻人一样,爬白云山登高,在一个凉亭中,张国强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句话。他也分明感觉到,李梅芳的脸像少女一样羞得通红。当然,她的答案是“愿意”。张国强也激动地亲吻了一下李梅芳的额头。
在一次子女来看张国强时,他们把自己的爱情故事说了,子女虽觉得有点难为情,但想到两位老人能彼此照顾就同意了。
如今,每天早上8点,张国强和李梅芳就回到托老所“上班”,晚上两人一起挽手回家。“很多和我年龄差不多的老头都来向我取经,很多人也都往托老所里跑。”
张国强所在这家托老所负责人表示,托老所服务的对象多数为丧偶或独居老人,子女也少在身边,老人们在精神上更需要慰藉。像张国强这样的案例不在少数。“好几个老爷子都托我,帮忙找合适的老太太。但丧偶老人的结合有很多阻力,走到一起并不容易。”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