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蔡振华：我不是足球专家 球迷骂我的评论我也看
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蔡振华。 资料图
【编者按】
蔡振华绝对是中国体坛最具话题性的人物。作为国乒辉煌的缔造者，他官居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在国球项目上，他是毫无争议的专家；作为中国足协主席，他主管推动足协改革，但不懂足球也成为外界诟病的焦点。
在万众瞩目的足球领域，这些年国足的成绩并不理想，而更多人也把矛头指向了“外行领导内行”的蔡振华身上。“蔡乒乓滚蛋、国足解散”，网络上类似的诘责和谩骂也在这些年屡见不鲜。
在本月的吉隆坡世乒赛期间，前往观战的蔡振华也接受了腾讯体育的专访，还原了自己对足协、中国足球、外界评论以及中国乒乓的种种看法。
5年内国足成绩或无明显提升
记者： 最近高洪波重新执掌国足，他也希望这两场比赛之后，还能继续竞聘国足主帅，在您看来洋帅可能更适合现在中国的体系，还是本土也有一个很好的教练员可以带领中国队。
蔡振华： 绝对不能单一的说是洋帅好还是本土教练好。我个人认为，作为国足主帅，必须是合适中国队的教练，对中国队或者是对中国的文化要了解，对中国人要喜爱，或者说运动员适应他的指导方式，这是一个非常理想的一个模式。如果发现确实不行、不适合中国队，我们可以换，该付学费我们得付，但是一定是不能带着任何的感情、自我的感情因素来判断教练是不是合适。
记者： 我们在选帅时也走了很多弯路。
蔡振华： 我为什么讲外教最主要要对中国队要了解，对中国人的文化要了解，而且他要喜爱中国。足球是职业化的运功，你请了教练，你付他薪水，你给他职权，他来带这个队伍，但在现在的中国，他如果仅仅是这些，确实不够。卡马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世界的名帅，但是他来的时候给中国队提出了14个问题。到了最后离开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提的14个问题运动员做不到，运动员没做，那是谁的问题，那我们还请你干嘛？
记者： 作为足协主席的这两年，中国足球让您感触最深的地方是什么？
蔡振华： 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中国还没有形成中国的足球文化。我去德国考察，德甲全场6、7万观众，旁边的酒吧全是满的，一个城市都在关注一场比赛，他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足球的文化。足球有教育功能，足球是可以凝聚人心；你看所有的观众，不管是在场上的，对场上的运动员还是对教练员，还是对媒体，他们要求都很高，但是他们有容忍性，可以容忍运动员，甚至教练员，甚至裁判犯的错误，能够容忍。为什么？这就是文化的体现。
如今我们的足协先还没有十分注重足球文化或者说疏导，中国足球又处在发展时期，观众不理解或者说做出一些不应该做的事，这就是我们的初级阶段。今天我们在谈中国国家队的水平，我开玩笑说，我们和德国，国家队可能要输人家八个（球），我们协会之间比，德国协会可能他不止是赢我们八个（球的级别），这是我们落后的地方。
记者： 在您看来，转变这样的情况要多久？
蔡振华： 现在的情况是，我认为近五年，类似（国足两平中国香港）这样的时候很多。整个球队或者是中国足球想要从整体上进一步，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我们一直说中国足球的落后，它不是一个地方，它是全方位的落后，有人的问题、有理念的问题、有训练的问题、有球员的问题、有教练的问题，当然还有我们的管理问题。我们缺乏管理人员，虽然现在我们有很多管理人员，但是他们缺的是服务意识。现在我们遇到的问题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去改变。
记者： 您自己会着急吗？
蔡振华： 当然着急，我天天着急，但着急有用吗？
我不是足球专家 但会尽可能提供最好的保障
记者： 刚开始涉足足球时，您可以说是并非很专业的了解这些项目，通过什么来学习？
蔡振华： 当然是边学习边工作。国际足联运作的方式、世界强国为什么强、他们的协会如何运作………因为中国太多人认为足球仅仅是一个项目，它和其他的项目是一样的，它只是其中的一项。但作为世界第一大运动，它一定有它的独到之处。
我们很多体育官员原来对足球的认识不够深。我相信以前的历任领导都是带着美好的愿望，都是有强烈的责任，都希望把这些足球工作做好。但是事实上我们足球发展太慢，可能我们也进步了，但是人家比我们发展得更快，进步更快，显得我们更慢，显得我们路子走得不对，所以你必须先要解决这个问题，你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凭希望，凭单一的认识，就认为这能改变中国的足球，是不可能的。
记者： 今年2月，中国足协与国家体育总局的“脱钩”也已基本完成，可能很多人会问说‘蔡局，您以后的行政职位还有没有了、或者说您会不会担心退休后我是一个什么样的行政职位来结束自己的工作？
蔡振华： 这个我只能这么说，其实总体已经有很明确的一个方案。无论是我，还是我们的专职副主席，我们现在都是按整体方案，只是说整体方案可能在对外的时候，可能给大家误解了脱钩。大家会想，既然要脱钩，就要完全要市场化，那既然是官员，就不应该来，可能更多的人都是这么去想。
目前我们是按整体在走。等我们中国足球非常 健康 时、具备协会的民主选举条件的时候，我相信，这个时候，大家都可以有。
记者： 您大概觉得这个时间周期有多久？
蔡振华： 这个不是我说的，这个要看做的。
记者： 那您觉得您和您的团队，在整个现在目前的体系里要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蔡振华： 全方面的保障工作，最好的保障工作，要让不管是教练还是运动员，感觉的到协会是关心他的，是支持他的。不能说，我还像在乒乓球队似的，原来乒乓球的老本行出来以后，你又能做领导，又能能去做教练，所有都做。
其实大赛前我都到队伍去，去给他们动员。但是我和其他（前任足协主席）都不一样，因为我的专业性不够，不可能帮队员从思想境界到战术体系出主意。这些应该是教练，我们请的教练不管是中方教练，还是外方教练，必须发挥他们的特征。
我讲的太多了，但我们实力不够，那某种意义上我就是让队伍感到压力的那一环，我不希望队伍有任何的压力和包袱。
经常看网友骂我的评论
记者： 作为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其实您同时分管很多项目，现在的工作如何分配的？
蔡振华： 我最近这两年可以说是50%、60%都在弄足球，我估计现在70%都是放在足球。
记者： 您曾经将中国男乒从低谷带到巅峰，打造出一支孤独求败的国乒，但如今分管的足球项目却总是要面对输球，这样的 心理 落差，您适应吗？
蔡振华： 当最后决定去接受这个挑战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会出现这种现状。球队成绩差，球迷、老百姓认为你不适合搞足球……这些我都想过。确实足球的工作和乒乓球是两个概念，但我认为，既然你接受这个挑战，就应该能够承受得了失败的痛苦、球迷的不满，甚至说更多的不理解。
记者： 每次足球输球后，很多评论都非常激进，您会看看这些 新闻 吗？
蔡振华： 看，我都看。包括球迷他们跟帖，我都会看。说真的，有的评论对我的刺激真的很大……但我觉得，一个人要想干点事或者是想干成事，如果连这种承受力都没有，那什么都办不成。
记者： 对于不实的新闻和评价，您为何不做争辩和解释？
蔡振华： 国家队输球，包括去年输给中国香港、国奥失去奥运资格，老百姓原本的期望很大，输了球大家痛、有不满、有怨言，这都是很正常的情绪，总需要一个出口发泄。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我这点委屈算什么？我还去和这些媒体争辩？我也没有这个精力。
记者： 有一天离开时，希望大家如何评价您这段履历？
蔡振华： 就一句话，当大家在中国足球发展的历史上，如果还能留下蔡振华在当主席的时候做的一些事，或者是打了一个基础，我就挺欣慰的。
记者： 哪怕那个时候没有看到这个成效，您也可以接受是吗？
蔡振华： 我主要就是打基础。
国乒要赢球但不能这样的赢法
记者： 世乒赛中大家都很关心张继科李晓霞，这两位大满贯的状态，都想知道他们两个能不能出现在里约奥运会单打赛场上。
蔡振华： 能不能参加奥运会，最关键是运动员本人，你有没有这个综合实力和能力，要小到乒乓队集体大到国家都能信任你。
如果李晓霞和张继科没有奥运冠军，没有体现综合实力，那他俩早已经不在竞争的行列了，因为目前的表现他俩已经不是佼佼者，还有其他人。但我们得考虑奥运会的残酷，奥运和以往比赛不同的地方，运动员经验、对困难的应对也是重要的要素。奥运会的赛程很残酷，单打打不好可能会影响后面的团体赛。我们的标准一直是一样的，选择综合实力更强的，出现问题概率最低的，经受大赛考验的，这是选拔最重要的一环。当然，还有我们的运动员在外国人眼中威慑力和震撼力多大，这也很重要。
李晓霞和张继科有过大赛考验，在心理上有优势。他们现在都在最关键阶段，他们要让拿出要大家放心的表现，要有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和决心。
记者： 最近几年，世乒赛从赛制到关注度都受到外界质疑，您认为国际乒联是否要做出相应的改革？
蔡振华： 世乒赛面临的不仅仅是招待的人太多，时间太长，减员的问题，还包括一系列的市场推广，国际乒联也需要改革。现在由国际乒联副主席施之皓牵头，各大洲乒协主席都在其中，成立改革小组，根据市场规律制定比赛改革的方案。
记者： 如果国乒一直面临“独孤求败”的状态，很多人觉得国乒赢得轻松，自然失去关注度，您也这样认为吗？
蔡振华：国乒要赢球，但不能这么个赢法。竞技体育就是这样，如果比赛还没有开始，就知道结果，肯定不会吸引大家关注和期待。
记者： 伦敦奥运后，中国乒协也做出了一些列推广举措，对于未来乒乓球发展，您认为何种方式是最佳的？
蔡振华： 我们现在希望、认可的是，将奥运会乒乓球项目恢复为5个单项，网球、羽毛球都是这样。国际乒联之前错误的认识，将乒乓球列为4个单项。现在中国方面也在提议，奥运会恢复为5个单项，但一个国家只能参加4个项目，这样参与的人数、得奖概率、金牌归属上，国外运动员都会提升。公平，是对每个运动员公平，包括中国运动员，明明中国运动员也付出了努力，非让我们的运动员“让”出金牌，这不公平。
除了现在国际推广工作（中国乒乓球学院海外部）、“养狼计划”，让更多的协会分享我们的成果，我们借乒乓球项目体现中国责任，自己在发展，也给世界做贡献。不光是在竞技项目的成绩，我们现在要站在更高更远，让更多人喜欢，尽量让乒乓球简单，规则简单、器材便宜。
记者： 您当年力推乒超联赛，取得了关注度和留住优秀运动员的效果，然而如今乒超关注度大幅下降，甚至在外界看来沦为“鸡肋”，如何改变这样的情况？
蔡振华： 改革的趋势不可阻挡。任何项目离不开大众化，参与关注是方向，去行政化、市场化是必然的趋势，体育总局各个协会都面临改革的任务。
乒超可以说和10年前比没变化，以前从市场、培养运动员和关注度还是结合的很好。但现在还是不变，就跟不上时代发展。因为成绩突出、对手的弱化，关注度自然在下降，没有市场谈不上推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