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 研

　　□李立泰

    老领导虽退居二线，但还常接到电话，请老领导来转转啊，以前您最深入基层了，欢迎您来检查指导工作。

　　下属明白，老领导是恩人。从领导岗位离开了，虽口头说，可不上班了，可不操心了，可不陪酒了，可睡个安稳觉了，但，心理是不太平衡的。在任上的时候，前呼后拥，众星捧月，摄影摄像、轰轰烈烈，包有人提，水有人端，酒有人敬，菜有人夹，那是啥待遇？现在，门前冷落车马稀，不是稀而是车马不见了。

　　他倒想得开。人家又伺候新领导去了，你不是领导了，当然人家不能来了。有感情的，抽空也来坐坐，嘘寒问暖，叫老领导心生感动。到如今，才后悔培养的人太少了，怨自己要求太严格。想想这个，想想那个，掂量掂量当初都该提。

　　原来说，人在人情在，现在要与时俱进，应修改为：人在权在人情在。

　　镇运县小曲来电话，叫他去散散心。

　　他说，小曲你怪忙的，我去了添乱干嘛？

　　老书记，您这是啥话啊，我忙什么，您来了我不忙。

　　好好 ，我去，别麻烦。

　　老领导安排秘书给镇运办公室电话，说中午我想吃水饺，别麻烦弄菜，一大桌几十个菜，吃不了，白浪费。

　　办公室按时给老领导派来车，等在楼下。当老领导一出楼道，秘书快步走过去，接过包，司机及时拉开车门，手扶门顶，待老领导上车，门音量适中地关闭。老领导又找到了在职的感觉。

　　车子行驶在县乡公路上，他看着大田里庄稼，丰收在望，面露悦色，小曲干得好。

　　小曲早早在县界等候老领导了。老领导下车和同志们热情握手。浪费你们时间在这儿等我。小曲坐到老领导车上，跟老领导说话。老领导夸县里农业生产不错啊。进了县城，映入眼帘的是宽敞大街、高高楼房，老领导对城市建设又大加赞扬。

　　老领导稍事休息，说座谈其实是忆旧。

　　小曲们歌颂老领导的宽阔胸怀、工作机遇的把握、大事的运筹帷幄、决策能力强、政策水平高等等。离岗了仍关心我们，发挥余热，来调研指导工作。老领导听得受用。

　　午饭按老领导意思，招待所餐厅，水饺宴。

　　小曲说，老书记，您说吃水饺，今中午，有肉的、素的、三鲜的、鲅鱼的、羊肉的，您老都尝尝吧。

　　老领导高兴，就这好！要廉洁勤政，不喝酒。

　　虽然老领导对中午的安排有心理准备，但当漂亮的服务员一开始就端着水饺上来的时候，他还是心动了一下，脸色露出不易察觉的淡然。老领导就是老领导，说，吃水饺好，我就愿意吃这。在咱中国，吃水饺是最高礼遇了。我小时，只有过年才能吃上顿水饺。

　　小曲的眼也不是吃素的，说，谢谢老领导理解。小曲给老领导倒醋、舀蒜汁，尽量弥补桌上的气氛。

　　饭间，小曲出来，掏钱，给办公室主任，去安排三份土特产。我自己的钱，没事。

　　老领导从餐厅出来，随走随说，中央抓四风好哇。八个盘子十个碗的，大鸡大鱼大肉，海参、鲍鱼、燕翅……就只差吃龙肉了！要真有龙，我看也有人敢弄到桌上。

　　小曲看着老领导点头。

　　喝老窖不行，喝五粮液喝茅台，前几年说一瓶酒一头牛，现在快一部车了。不抓就疯了！原来我也曾大会喊小会讲，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基本是隔靴挠痒，没大效果。

　　小曲，我这不吃降压药了，血脂不高了，血糖也不高了，各项指标都正常……

　　小曲说，那好哇。去我那喝杯茶吧。

　　不去了，我走了你们休息休息。

　　不累，休息啥。您过几天再来啊，下午来，晚上住下，咱喝点。

　　老领导说，行。尔后打开车后备箱，将土特产提出来，交给小曲，眼一瞪，以后再不准来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