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政党搅动欧洲

02.04.2015  08:49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中间党派一直主导欧洲政坛。然而,由于经济衰退和移民问题使选民日益不满,众多极左或极右小党派近年来在欧洲各国崭露头角。

  随着八个欧洲国家在今年年内迎来选举,这些极端立场的政党将全面挑战欧洲主流政治力量,甚至可能重塑欧洲政局。

  【极端政党崛起】

  二战结束后,中产阶级的兴起奠定了欧洲政治的基调,由中间偏右和中间偏左政党轮流执掌政局。这样的政治氛围下,劳工权益、社会保障和种族平等成为欧洲主流的政治理想。

  如今面临经济停滞、移民融合和恐怖主义等挑战时,不少欧洲选民开始质疑甚至打算放弃这些曾经被视作理所当然的政治理念。

  从英国到德国,从西班牙到希腊,众多原本无足轻重的边缘政党强势崛起,以极左或极右面目出现的民粹主义,不断向主流政党发起挑战,并根据各国特点调整政治诉求以迎合选民。

  在希腊,激进左翼联盟在今年年初的选举中胜出,主要是因为该党主张结束紧缩政策的立场对大部分选民颇具吸引力。陷入债务危机以来,希腊一直依赖欧盟救援才免于经济全面崩溃,并为此实行紧缩政策,造成全国数十万人失业。

  在西班牙,由于金融危机阴影不散,加之接连爆发腐败丑闻,令选民对主流政党失去信心。左翼激进党派“我们可以”乘虚而入,实力大增。多次民调显示,这个左翼党派支持率持续上升,预计在年底选举中将对执政党构成威胁。

  金融危机初始,英国独立党、法国国民阵线和荷兰自由党等一批右翼政党也相继抬头。相较新兴左翼政党,这些保守党派成立已久,但直到近年欧洲中产阶级固有生活方式遭到威胁时才渐成气候。

  利用选民对经济和欧盟的不满情绪,这些右翼政党迅速扩张,在仇视外来移民的选民中支持率尤其高。今年年初法国《沙尔利周刊》遇袭后,排外情绪进一步高涨。德国东部几乎没有移民,但排外情绪却丝毫不不输于其他地方。

  民粹主义一直存在,但直到去年5月才正式成为席卷整个欧洲的政治现象。在当时举行的欧洲议会选举中,极端立场党派表现不俗,在法国、希腊、匈牙利和德国都得到超出预期的支持。

  更有预言指出,激进左翼联盟在希腊选举中获胜预示着,民粹主义倾向的边缘政党在今年年内将逐个攻占各国政坛。

  【中产阶级危机】

  政治学家认为,希腊政坛的变化具有代表性,欧洲多国均有类似现象,边缘政党得势反映了欧洲中产阶级普遍的不满情绪。

  激进左翼联盟原本是一个左派政党组成的松散联盟,势力扩张之后,其人员构成却发生了很大变化。如今的激进左翼联盟,成员多是专业技术人员和小企业主,电台录音师尼科斯·特斯普拉卡西是其中之一。

  他曾经是个受命运眷顾的男子:技校毕业后,在希腊广播电台找到第一份工作。他称之为“正常的生活”:每年有一个月假期,结婚生子,在雅典市区有房。“我过去感觉很幸运,我们生活在世界中央,活在艺术和一切美好之中。

  今年选举之前,他每次都投票给中间偏左政党泛希腊社会主义运动,但希腊债务危机改变了一切。

  特斯普拉卡西丢掉干了25年的工作。虽然又找到了一份零工,但每个月收入从原来的2000欧元锐减到800欧元,每个月还要还500欧元的房贷。他的妻子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工作时长由每天8小时延长至10小时,收入却比原来少四分之一。“她的老板说: 想回家就回去,我可知道这儿还有150万人没工作呢。

  过去一年里,他们夫妻两一次电影都没看过,最后一次外出就餐也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在希腊,不少中产阶级家庭经历了与特斯普拉卡西一家相似的巨变。

  对现实的不满最终转化为对主流政党的失望。不满的中产阶级选民认为,自己的不幸源于主流政党同意欧盟救援条件,实施紧缩政策。他们因此响应激进左翼联盟号召,走上街头要求政治精英下台。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视自己为激进派。“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催泪弹,”雅典大学政治经济学院院长迈克尔·斯保尔达拉基斯说。

  希腊老牌政党新民主党议员、前内阁成员玛丽埃塔·詹纳库认为,激进左翼联盟在选举中脱颖而出,并不代表希腊政治向左转,而是反映了希腊的中产阶级危机。

  今年年初选举中,特斯普拉卡西原先支持的主流政党泛希腊社会主义运动只得到5%选民支持,激进左翼联盟获得36%的选票,击败上届执政的中间偏右政党新民主党。

  【种族主义抬头】

  仇视外来移民是联结极左和极右政党的另一“纽带”,这种情绪助长了反欧洲一体化的潮流,为种族主义抬头推波助澜。

  在一个冰冷的星期天上午,德国清洁工安德烈斯·博斯特结束了5个小时的工作——给德累斯顿一家商场地板抛光打蜡。博斯特的工资刚及德国最低收入水平,他已经八年没买一件新大衣了。

  希腊债务危机中,德国和希腊所处位置全然不同,但博斯特和希腊工程师特斯普拉卡西一样不满现实。他们的政治反应也惊人相似:转投极端党派,作为对主流政党的惩罚。

  博斯特最近支持“欧洲爱国者抵制西方伊斯兰化运动”(Pegida)。这是一个极端排外的右翼组织。法国《沙尔利周刊》遇袭后,该组织在德国发起2.5万人之众的示威,规模名列欧洲前茅。

  博斯特并不认为自己仇视移民,但他承认自己心怀不满:凭什么从外国涌入的难民穿着新衣服、过着体面生活,自己和妻子却买不起新大衣?

  “德国不像一个国家,更像一个公司,”博斯特说,“我们不像人民,更像这里的员工。”这种排外情绪在欧洲蔓延,赋予极右政党发展壮大的空间。

  荷兰政府最近大幅削减社会福利,但仍对亟需帮助的少数族裔社区提供慷慨补贴,因此失去不少选民支持。

  “其他国家来的人得到补贴,荷兰也有很多穷人,但荷兰穷人却什么也没有,人们很愤怒,”居住在阿姆斯特丹北部一个工薪族社区的马尔加·宁格曼-弗里说。近年来,她的不少邻居都成为荷兰自由党的支持者。这是一个反对欧洲一体化的极右政党,其领导人海尔茨·维尔德斯曾率众喊出要求“更少”摩洛哥人的口号。

  随着反欧洲一体化的风潮兴起,不少曾被视为种族歧视的禁忌甚至重获社会认可。

  去年年初,法国极右政党国民阵线主席玛丽娜·勒庞多次表示反对法国“穆斯林化”。更多极具排外情绪的口号则出自希腊金色黎明党。这个极度排外的政党在今年年初希腊选举中名列第三。

  前欧盟委员会主席杜朗·巴罗佐曾对此表示担忧:“我们不应忘记,几十年前在欧洲,出现过非常、非常、非常令人担忧的排外主义、种族主义和不容异己潮流。

  【主流政党失信】

  面对边缘政党的崛起,欧洲主流政党不得不反思,如何才能全面代表选民,让他们感觉切身利益得到关怀。

  德国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学者拉尔夫·梅尔策长期跟踪右翼极端势力的发展,发现选民对政治机构的不满与日俱增。

  该基金会去年的一项调查显示,73%的受访者称,政治党派对解决自己的问题无益。“对很大一部分人来说,政党和政治机构不再可信,这是一个令人警觉的现象。

  在欧洲其他国家,例如英国,这种失望情绪转化为政治冷淡。当选举日来临时,更多选民愿意呆在家而不是去投票,这种趋势只会令边缘政党得利。

  “人们以为,没有政党能够逆转颓势,”英国社会行动和调查基金会负责人之一丹尼尔·希尔弗说,“而一旦有民粹主义政党得势,这个政党会被视作可信并获得更多选票。

  在希腊,激进左翼联盟不满欧盟救助协议的附加条件,称结构性改革只会恶化希腊的贫富差距和社会分化。该党有意效法委内瑞拉,让更多民众参与民主。

  激进左翼联盟负责社会政策的党员阿利基·科希弗洛古说,该党深受委内瑞拉已故领导人乌戈·查韦斯启发,有意加强下到社区层面的政治参与,而非由少数中间派政党把持政坛。

  然而,英国智库康特波因负责人凯瑟琳·菲耶斯基认为,对现状不满、反对主流政党,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并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善状况,他们只有最简单的解决方法:除掉坏蛋。

  她解释:“越来越多政治机构变得不那么完美,是因为他们试图代表一个益发多元化的社会。左派或右派的民粹主义对民主的认识往往局限于多数主义,但在当下的欧洲社会这是行不通的。”(袁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