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和父亲古直在一起的日子

10.11.2014  12:34

  按语:1959年古直先生去世的时候,他的儿子古成业只有11岁。但在2008年,古成业撰写了十多节独立成篇的短文,回忆了从记事起他与父亲、与师长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感情真挚,文字朴实。现分期刊发,以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古直、侯过、丘哲、郑天保他们那一代人的别样人生。

  ①别离

  ●古成业

  父亲的音容,只停留在我11岁之前的记忆里。

  1959年6月6日下午5时许,在广州东川路省人民医院二楼内科单人病房,当护士按惯例用棉签沾点温开水涂抹在父亲干裂的嘴唇上时,发现呼吸和心跳已经停止。就这样,父亲无声无息地永远离开了我们。

  次日,天保叔(编者注:即郑天保,梅南新塘村人,古直学生,中共早期党员,解放后历任广东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省政协秘书长。1971年病逝。)来到我家,把一张几寸见方的纸片(见下图)交给母亲。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父亲去世前十天写下的遗嘱。遗嘱只交代两件事:一、火葬;二、将儿女抚养成人。

  母亲接过纸片就眼泪涟涟,兄妹三人相顾无言,不知所措。我隐约听见天保叔向母亲解释:“之所以现在才交给你,一来因为老师交代过事后才给,二来当时老师精神很好,似正在康复,没想到真的要告别。”可能为了缓和气氛,点上一支烟后,天保叔又说:“看了之后我还笑老师:‘讲再见,还为时太早呢’!”天保叔这番话,不禁令我想起十多天前,几位来病房探访的友人道别时,父亲吃力扬手大声说“再见”的情形。

  确实,父亲是不忍离去的。回过头看父亲1956年的自寿诗:“河清时节近中年,爱日长依共产天。喜得妻儿开口笑,良辰美景涌当前。”并注曰:“古人以百二十岁为上寿,七十正在中年。若以苏联学者百五十岁之说言之,则仅及中年矣。”字里行间,无不洋溢着父亲对家国热爱之情。就在同一天,父亲还写下“酒颜红入少年林”诗句,表达了历经沧桑的人对生活的热爱,对太平盛世的憧憬,以及对摆脱年龄羁绊、还我青春年少的渴望。应该说,他是想多些时间与家人共享天伦,多些时间去完成未竟的研究的。无奈,病魔把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父亲离去近半个世纪之后,当我拂去岁月的封尘,再打开记忆的橱柜,寻觅父亲的印记时,尽管能找到的,都是些儿时影像;尽管仔细辨认,仍是些无序碎片,但这些已足使我回味,令我动容,因为都是些可以影响我一生的东西。

  附:

  古直遗嘱

  在古直哲嗣古成业先生那里,我读到了古直的遗嘱。这份遗嘱是1959年6月6日古直去世前在广东省人民医院病中写的。

  全文极为简洁,兹录如下:

  “亲爱的玉芷爱人

  我当与病魔奋斗而战胜之

  但也当防万一,如有万一

  火葬  省事  洁净

  请爱人奋志

  带大子女为

  伟大的祖国服务

  古直预嘱(留交我爱人)”

  这是一份令人肃然起敬的遗嘱,它说明古直在最后时刻,生命仍在闪闪发光。

  这份遗嘱,表现了古直坚决与疾病作斗争的顽强意志和乐观精神;这份遗嘱,说明了古直是殡葬改革的先行者,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就主张“火葬”,主张“省事”,主张“环保”;这份遗嘱,体现了古直高尚的爱国情怀,自己毕生为“伟大的祖国”奋斗,临终嘱咐,要子女继承遗志;这份遗嘱,传达了古直对妻子儿女的深情,对家人的挚爱。这种真诚,这种情谊,是人间最宝贵的感情。

  读古直的遗嘱,令人感动,发人深省。面对当今的社会现实,我们可以从这一遗嘱中学到许多许多。(罗可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