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暑假
□王 玲
那些年的暑假,没有电视、电脑的相伴,没有热火朝天的培训班,有的只是田间地头干不完的活儿,有的只是围龙屋前种种有趣的游戏。
一放假,不分大小,一人发一把镰刀,大的分大块,我虽是老幺,也分了块桌板大的稻田。二哥干活不咋卖力,左割几束,右割几束,神神秘秘打地道战一般,最后总能把自己那块方方正正的稻田愣是整成了令人惊叹的Ж状。大姐割得最快,闷不吭声地埋头割完自己的,又默默地帮母亲踩打谷机。这种力气活看上去很威风,高高地站在打谷机前,一只脚配合另一只脚同时发力,“轰隆隆”雷声一样响。但令人泄气的是,我等力气弱,未踩上几脚,就沉重得抬不起来了。偶尔母亲会带个西瓜去解渴,那我们仨干活可贼快了。一切开那个大西瓜,几个人各自抢来一大块,或坐在散发着清香的稻草上,或倚着笨重的打谷机,狠狠地一口咬上去,连籽也舍不得吐出来。那甜甜的瓜汁,滑入你冒火的喉咙,顿时全身一阵清凉,那个爽呀一辈子都忘不了!
更忘不了的是在围龙屋前的禾坪上看稻谷。一大早起来,东边微露曙色,几丝绯红的云霞迫不及待地预告着又一个艳阳天。全屋人纷纷挑出几担稻子,来到禾坪上晾晒。那满地黄澄澄的稻子,恍若满地金子,夕阳西下时,收入客家人的粮仓。看稻谷的活儿往往编排给家里最小的细蛮仔,七八岁的小家伙活蹦乱跳,把这当成过节一般。所有农活中,看稻谷最轻便,无非是冒着毒日翻翻稻谷、扬扬禾衣。其余时间,就可呆在阴凉的老屋里尽情地玩儿:捉迷藏、打纸牌、跳格子……如果兜兜里有那么五分钱,买一支凉丝丝的冰棍,往嘴里一叼,那更是惬意十足!偶尔哪家大人挑谷子回家,抽空过来“查岗”,一声怒喝顿把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吓得到处乱飞,胆小的溜到角落处看热闹,大胆的自顾自玩,眼皮也不眨一下,而自家的那个早已一路狂奔到禾坪上卖力地扬起谷来……
可惜没快活几天,又到了莳田的时候了。虽处在凉凉的水里静静劳作,没有收割时的嘈杂烦闷,但秧田里那些花脚蚊子极爱跟人亲近,不用几下子,腿上、胳膊上全是小红疙瘩,又烧又痒,甭提多难受了。况且经常只有我一人在秧田里扯秧,无聊又无趣,他们都到别的田里莳田去了。我还小,只会扯秧不会莳田,而二哥对莳田也不在行,他永远学不会母亲和大姐行云流水般的舒缓优美。她们莳得又快又好,似乎刚刚织完一幅锦绣。他莳得既慢又不整齐,更糟糕的是他的禾苗长得稀稀疏疏,好似营养不良。唯一有意思的是莳完田,浑身是泥,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跳到屋前那口大水塘,毫无顾忌地游它几个来回,拍拍水花,打打水仗,还顺便在爬满青苔的石板下摸出一大把螺蛳来。此时的围龙屋像个老人一般安详地守护着嬉闹玩耍的细佬哥。
那些年的暑假啊,就像是一颗颗钻石,闪烁在我记忆的长河中。那艰辛的田间劳作,曾促使我发愤求学借以摆脱,可当实现理想远离老屋之后,却对围龙屋前那沉重的暑假,还有那童真年代抱有深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