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前

　　黄教授家几代都是长褂先生，祖承孔孟之道，家教森严，到了黄教授这一代，更甚，不准家人轻言苟笑，特别是在饭桌上。

　　一次，幼小的儿子在吃饭时叫嚷了一句，黄教授二话不说，“啪”地一声就甩过去一巴掌，厉声教诲：“吃不言睡不语，你一定给我记住了！”从此以后，黄家的饭桌前，连咀嚼声都难听到，整个家庭更陷入沉寂中。

　　儿子渐渐长大，终于有一天，不声不响地离家出走了，从此杳无音信。黄教授也渐渐地老了，家里家外，越来越沉默，饭量也越来越少，从两碗到一碗，一碗到半碗，老伴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但又无可奈何。

　　黄教授六十大寿那天，儿子突然拎蛋糕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漂亮的媳妇儿，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小丫头！黄教授看了他们一眼，冷着脸，什么话都没说，依然端着手中的报纸。儿子随母亲进屋，并不停地低声嘱咐着身后的母女俩。

　　饭桌上，一家几口都闷声不响各自端坐，小心翼翼地扒着饭。小丫头愣愣地瞪着面无表情的黄教授。突然，她放下碗，跑了过去。

　　爷爷，爷爷，我给您唱首我们幼儿园老师教的歌儿吧！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唱完，丫头拉住黄教授，小嘴儿贴过去，在他僵硬的老脸上亲了一下。

　　饭桌前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惊恐的气息。

　　“嘭”的一声！黄教授放下碗……儿子哆嗦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家人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们。

　　黄教授把碗推到老伴面前，高声说：“老伴，再帮我添碗饭！”他一回头，弯腰抱起小孙女。

（武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