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奶粉掺牛乳问题调查：10款羊奶粉7款“涉牛”
“羊奶粉是最接近母乳的乳制品”“羊奶粉营养价值比牛奶粉更高，更容易被宝宝吸收”……近年来，以往很少受到关注的羊奶粉突然火爆起来，尽管其价格比牛奶粉高出很多，但妈妈们仍是趋之若鹜。
不过，对于市场上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羊奶粉，却有业内人士曝出：目前国内大多数羊奶粉其实是掺入了牛乳清粉，有欺骗消费者之嫌。情况果真如此吗？京华时报记者近日从市场上购买了10个热销品牌的羊奶粉产品，送往研究机构检测，结果显示，其中仅有3款为纯正的羊奶粉，另外7款产品均添加了牛乳成分。
新闻缘起
羊奶粉被曝名不副实
在各大网络购物平台，只要输入“羊奶粉”，就能检索出很多品牌的羊奶粉产品。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近6年来，羊奶粉从过去几千吨的年产量发展到如今的年产约7万吨，增长了近10倍，而国内的羊奶粉品牌已经超过了200个。尽管这些羊奶粉价格普遍高于牛奶粉，但从成交数据上看，销量却很不错。经常购买羊奶粉的消费者王女士告诉记者，她之所以为宝宝选择羊奶粉，是因为听说羊奶粉的营养价值比牛奶粉更高，更容易被宝宝吸收。
然而，很多消费者也许并不知道，他们买到的羊奶粉并不一定是纯正的羊奶粉，其中还添加了牛乳成分，有的添加比例还不少。“最近五年我多次去陕西，走访了多家羊奶粉生产企业，亲眼看见企业使用的原料是牛乳清粉，”知名乳业专家王丁棉告诉记者，“可以说，市场上90%以上的国产羊奶粉都掺入了牛乳清粉等成分，‘挂羊头卖牛奶’的现象已经成了行业内公开的秘密。”乳业专家宋亮也表示，在羊奶粉中掺牛乳清粉是目前普遍存在的现象，前几年更是严重，有的企业甚至直接用牛奶粉冒充羊奶粉。
记者调查
购买羊奶粉样品送检
现实情况果真如此吗？日前，记者从几家知名网购平台购买了网上热销的10款羊奶粉作为调查样品，送到政府部门下属的一家机构进行了检测。据了解，尽管目前我国没有相关的国家标准，但是学术界对异军突起的羊奶粉的成分检测一直有研究，该机构就是其中之一。
在了解检测结果和专业的检测数据之前，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一下一罐婴幼儿奶粉的基本组成成分。
王丁棉告诉记者，人的母乳中，乳清蛋白和酪蛋白的比例一般是8:2；但是牛奶中的比例恰恰相反，为2:8。因此，为了让婴幼儿配方奶粉的成分接近母乳，我国国标规定，奶粉中乳清蛋白在蛋白质含量中的占比要大于60%，这就要求奶粉必须提高乳清蛋白的含量，方法就是添加脱盐乳清粉。
一家知名牛奶粉生产企业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以他们公司生产的一桶900克奶粉为例，其中来自牛奶转化的奶粉有200多克，脱盐乳清粉有500多克，其他成分是脂肪、维生素等各种营养物质。也就是说，一桶奶粉里最起码有超过一半的成分是牛乳清粉。
此次检测项目的负责人在接受记者咨询时也表示，一份婴幼儿羊奶粉或者牛奶粉，其主要原料成分都是羊奶粉(或牛奶粉)和羊(或牛)乳清粉，合计要占到奶粉总量的80-90%左右。
在此次检测中，检测机构针对每个送检样品，都出具了12个数据(单位均为“克/100克”，下同)。这12个数据分为牛乳蛋白成分和羊乳蛋白成分两组，每组有6个检测数据(详见附表)。
在有关牛乳蛋白的6个数据中，又分为两类，其中前两个数据“牛α-乳白蛋白”、“牛β-乳球蛋白”含量是鉴别该产品是否添加牛乳清蛋白的依据，含量越高，说明添加的牛乳清粉就越多。而“牛αS1-酪蛋白”、“牛αS2-酪蛋白”、“牛K-酪蛋白”、“牛β-酪蛋白”等后四个检测数据则是鉴别该产品是否含有牛奶粉的依据，含量越高，说明添加的牛奶粉就越多。
同理，有关羊乳蛋白的6个数据也是如此。
上述负责人表示，对于羊奶粉来说，最好的原料显然是羊奶粉和羊乳清粉，牛乳成分几乎没有。
检测结果
10款羊奶粉7款“涉牛”
从此次检测的结果可以很容易地看出，样品1、样品2以及样品3三款产品中，和牛乳有关的6个数据完全相同，且含量极少，相当于没有；而和羊乳有关的6个数据则均比其他7款产品要高很多。
“这基本可以判定，这三款产品中既没有添加牛乳清粉，也没有添加牛奶粉”，该负责人表示，从数据可以判断，这三款产品的原料采用的是纯羊奶粉和羊乳清粉。
再来看看另外7款样品。检测数据显示，样品7、8、9、10四款产品均未添加牛奶粉，但却掺加了牛乳清粉。而样品4、5、6三款产品，不仅掺入了牛乳清粉，还掺入了牛奶粉。
更值得注意的是，从7款掺入牛乳清粉的样品数据中还可以看出，代表其牛乳清粉含量的两个指标数字均远远大于代表其羊乳清粉含量的两个指标数字。“这就意味着，这些羊奶粉样品中添加的牛乳清粉量，要远高于羊乳清粉的量。”检测项目负责人表示。
分析探因
牛乳原料成本低很多
企业为何要在羊奶粉中掺入牛奶粉和牛乳清粉呢？对此，有业内人士表示，这主要还是因为成本原因。
王丁棉表示，牛奶是大分子结构，而羊奶接近母乳，营养分子结构都细小，便于消化吸收，不易过敏；其有些营养指标优于牛奶；与此同时，国内山羊养殖地区很少，目前仅陕西一省，商品羊奶仅占全国奶类总量不足5%。物以稀为贵，在欧美市场，羊奶售价比牛奶要高出5-7倍。
有业内人士表示，从全球来看，对山羊的养殖有限制，因为羊吃草是连根拔起，会严重破坏生态环境，因此全球一些发达国家对山羊养殖严格限制，如每亩地应该养多少头山羊，在哪些范围内养殖等，因此山羊数量少，产奶量非常少，奶源有限，其收购价格比起牛奶来说就要高很多。
王丁棉表示，羊乳清粉价格要略低于羊奶粉，但比牛乳清粉价格还是要高很多。
“我在陕西一些羊奶粉生产企业调研时曾当面问询这些企业负责人，为何要掺入牛乳清粉，他们的回应就是嫌成本太高”，王丁棉告诉记者，也有企业表示没有门路买到真正的羊乳清粉，其实在新西兰、荷兰、法国都有加工纯正羊乳清粉的厂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企业收购的羊奶原料本身就已经掺入了牛奶，而企业又基于检测成本等考虑，不会去主动检测其是否为纯羊奶。
借羊奶粉概念卖高价
纯羊奶粉原料成本价格远远高于牛奶粉，那么其零售价理应也有很大的差距。记者对购买的10款产品均按照800克重新折算价格显示，三款纯羊奶粉价格确实最高，样品1为2段奶粉，价格398元，另外两款3段奶粉分别是456元、426元。
在剩下来的7款产品中，其中掺加了牛乳清粉的4个样品中，价格相差巨大，同为2段奶粉，最低的178元，最高的却也达到328元。
另外3款既掺了牛奶粉也掺了牛乳清粉的产品中，最低价格仅为150元，最贵的也达到229元。
通过以上数据对比发现，掺加牛奶粉以及牛乳清粉的羊奶粉价格的确要比纯羊奶粉价格低一些，但还是有不少产品价格也很高，甚至超过了惠氏、雅培等知名品牌的一些牛奶粉价格，有的每罐甚至要高出100元以上。
专家观点
侵害消费者知情权亦构成不公平竞争
对于羊奶粉掺入牛奶粉的现象能否认为是“掺假”，王丁棉认为，目前倒不能如此断定，但这绝对是欺骗消费者的行为，而造成这一结果的根本原因还是我国标准的缺失。
据了解，2013年6月，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婴幼儿配方乳粉质量安全工作的意见》中提到，任何企业不得使用牛、羊乳(粉)以外的原料乳(粉)生产婴幼儿配方乳粉。在羊奶粉行业内人士看来，这是羊奶粉可以作为婴幼儿配方乳粉原料的政策依据。
“这一文件第一次承认了羊奶的地位，但目前我国还没有‘羊奶’以及‘羊奶粉’的具体标准”，王丁棉表示，现实中，企业都是使用牛奶及牛奶粉标准来套管羊奶和羊奶粉。
“我认为这样不太适合，也不够严谨，羊奶粉生产企业如果在产品中掺入了牛乳成分，就应当如实告知消费者，否则就侵犯了消费者的知情权”，王丁棉表示，如果不告知，对婴幼儿来说可能还存在一种风险，就是对牛乳过敏的孩子来说，家长可能会选择不易过敏的羊奶粉，而如果因不知情购买了掺入牛奶粉的羊奶粉，对孩子来说反而是伤害。
“另外，掺入牛奶成分的羊奶粉在市场上大行其道，对于正规的采用纯正羊奶粉以及羊乳清粉原料的企业来说，也是不公平竞争”，王丁棉表示，近年来，业内也一直在呼吁制定羊奶粉国家标准，最近听说国家有关部门正在听取意见，但还没有进行到“真正组织专家讨论制定标准”这一环节。
王丁棉认为，在目前国标缺失的情况下，这种“牛”“羊”混合的非纯羊奶粉现象是否正常，此前业内就争执得非常激烈，“我认为应当有必要进行业内和社会公众的讨论”。
监管动向
监管部门已有行动未来羊奶粉成分或须具体标注
值得注意的是，企业“挂羊头卖牛乳”获取暴利的好日子似乎也不长久了。
今年9月份，国家食药监总局公布了《婴幼儿配方乳粉产品配方注册管理办法(试行)》征求意见稿，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其中有一条款是关于标签问题的，特别规定：“婴幼儿配方乳粉原料为羊乳(粉)的，产品名称可标注为婴幼儿配方羊奶粉，并应当在配料表中标明每100g产品中羊乳(粉)所占比例，以及乳清蛋白粉来源。”
“尽管国家目前没有明确规定羊奶粉能否掺入牛乳清粉，但是此次在征求意见稿中提出要具体标注，已经是很大进步，业内也是非常支持的”，宋亮表示，这将对陕西的一些小企业造成很大的影响，他们对此意见稿的反对声也很强烈，因为如果如实标注的话，很多消费者都不会选择含有牛乳清的羊奶粉。
“标注来源无非是两方面，产地来源以及是来源于牛还是羊，此举若能实施，一方面可以让消费者明明白白消费，同时企业也无法再借助概念炒高价格。”王丁棉表示，这也将倒逼企业采用纯正的羊乳粉和羊乳清粉原料制作羊奶粉，行业也必将进行洗牌，一些打擦边球“牛羊”混装的产品必将被淘汰，届时只有诚信经营的企业才能够生存下来。
对于该征求意见稿目前的修订进展情况以及相关国家法规问题，记者询问国家食药监总局方面，该局表示目前还未有更新的信息公布。
企业回应
企业承认掺入牛乳清粉但称世界上没有纯的羊乳清粉
记者近日也联系了上述检测显示掺入牛乳清粉的一家羊奶粉生产企业，该企业负责人称，公司奶粉中牛、羊乳清粉都有，那是因为全世界根本就没有纯羊乳清粉，公司在欧洲也做过调查，乳清粉中都有“牛”的成分混合。
记者询问，对于掺入了牛乳清粉的羊奶粉，如果将
来国家要求需要标注的话，企业能否执行？对此，该负责人则表示：“为什么要标呢？为什么牛奶粉就可以不标呢？”
看标签选择纯正羊奶粉
对于上述情况，有消费者也很困惑，那么在国家相关规定尚未正式实施前，又该如何选购纯正的羊奶粉呢？对此王丁棉表示，可以看产品标签，如果产品标签配料表中明确标注有类似“羊乳清粉”的就可以选择。
有意思的是，记者对比上述检测的10款样品发现，外包装的标识与检测结果也是高度吻合。
被检测为纯羊奶粉的1、2、3号样品，除了一款通过跨境电商平台购买的样品没有中文标签外，另外两款包装都有类似“100%欧盟进口全脂羊奶粉和脱氧羊乳清粉”、“100%羊乳清粉”、“100%纯羊乳蛋白”等标识。
而其他7个样品外包装均未标注乳清粉是来自“牛”还是来自“羊”，基本上都是标注为“脱盐乳清粉”。
“如果企业采用成本高出很多的羊乳清粉，肯定也愿意在产品标签上告知消费者”，王丁棉表示，“其实是否掺入了牛奶成分，各企业心知肚明，不是纯正的羊奶粉，他们不敢直接标注‘羊’，就笼统地标为‘乳清粉’，这样监管部门、消费者都找不出什么破绽。”
“对于不标‘羊乳清粉’的，虽然我们不能一概而论掺入了‘牛’的成分，但是消费者在选择时心中还是应该会有个数的”，王丁棉表示，这个判断标准当然是“你懂的”。
京华时报记者胡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