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扫毒”两周年回访“制毒第一村” 6名逃犯自首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张璐瑶 通讯员曾祥龙 王佰川
冬至时节，曾经的“制毒第一村”博社村一下子迎来了30多名记者，突然热闹起来。村口，成片的新楼刚起，有的建了一半就停工了。在“大过年”的冬至当天，村里也显得冷冷清清，门口只剩妇孺老幼，好奇地张望着外地来的人群。
博社村口，专门设立禁毒展厅 羊城晚报记者张璐瑶摄
早在1999年，陆丰“三甲”地区就被国家禁毒委列为毒品危害重点地区，2004年摘掉“毒帽”，2011年，陆丰第二次被国家禁毒委挂牌整治，特别是甲西镇博社村，成为制贩毒的“堡垒村”。2013年12月29日，广东“雷霆扫毒”收网，3000警力围剿博社村。至今，这里再未发现制毒窝点。
来到曾经的“冰毒教父”、原博社村党支部书记蔡东家新起的豪宅楼下，两年前的围剿夜，这栋正在建设中的三层豪宅两年前因主人落网而宣告停工。至此整整两年，钢筋水泥框架仍在，富丽堂皇的格局依稀可见，门前砂石瓦砾成堆，却已是满地荒草。
现任博社村支部书记蔡龙秋告诉记者，近两个月来，已经有6名博社籍涉毒逃犯及家属找到他，由他亲自带他们去自首。
“他们也开始知道毒品不仅会让别人家破人亡，制贩毒也会家破人亡。”蔡龙秋说。
博社村内，随处可见禁毒标语 羊城晚报记者张璐瑶摄
现状：
12月22日上午10点多，记者一行从甲西镇到博社村，沿一条狭窄的村道而行。
一路人烟稀少，荒草过膝，偶有村民骑摩托车、三轮车经过。看到陌生车辆经过，他们也会投来好奇的目光。沿路隔一段就有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制贩毒是人民的公敌，坚决打击毒品犯罪”的大字标语清晰可见。
在甲西镇派出所，入眼可见“铁腕治乱”的大红字，派出所内，也到处张贴着禁毒标语。主楼后是一排板房，去年12月开始，由100名辅警和20名民警组成的禁毒突击队就住在这里。记者到时，所有队员都在每日例行的入村入户清查中，板房内空无一人。
博社村口，甲西镇政府的“开展禁毒斗争，消除毒品祸害”的标语就挂在村禁毒展厅门口。进入博社禁毒展厅，100多名博社籍涉毒逃犯的头像密密麻麻贴满了整面墙，每一名逃犯落网，他的头像就会被盖上一个红章。
进入村子，并不热闹。老弱妇孺偶尔对突然进村的外地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临近正午，市场上，卖肉的小贩孤零零地守着肉摊，偶有年轻人骑摩托车经过，也好奇地看着往来车辆。禁毒标语随处可见，禁毒突击队员们正挨家挨户进屋清查。
陆丰市公安局党委委员、甲西镇派出所所长吴木强告诉记者，这种每天24小时的逐户巡查机制从2013年12月29日“雷霆扫毒”行动的次日延续至今，村民们早已习以为常。
村里的一条小河边，矗立着一栋未完工的三层小楼，蔡龙秋告诉记者，这就是原博社村党支部书记蔡东家新起的豪宅。此前，博社村党支部委员会、村民委员会都没有办公地点，蔡东家的家就是村支部、村委会。
2013年12月29日凌晨，“雷霆扫毒”行动收网，3000名警力围攻制毒“堡垒”博社村，当时，蔡东家的豪宅还在建设中，此后便停工至今。
记者留意到，博社村还有不少在建的新楼。“有些人有钱就重起新楼，后来经济来源没有了，就停了。”蔡龙秋说。
曾经的“冰毒教父”、原博社村党支部书记蔡东家未完工的豪宅楼下，如今已是荒草凄凄 羊城晚报记者张璐瑶摄
整治：
8个卡点“截毒”40多吨，突击队24小时清查
进入甲西，南塘是条要道。目前，在陆丰地区，陆上共设有8个公安执勤检查点，海上，也设有3个查缉点，同时监测当地毒情，堵截制毒原料和毒品。
在南塘检查点，汕尾市公安边防支队副支队长刘大军告诉记者，陆丰的8个卡点基本都设在进出“三甲”地区的交通要道上，其中，南塘点是最繁忙的，任务最艰巨，战果也最丰硕，进入博社村，就要经过这里。
今年开始，陆丰毒情逐步向好，汕尾市公安边防支队仍抽调200人参与设卡查缉。“可以说是举全队之力。”刘大军说。
他告诉记者，两年来，汕尾公安边防支队共动用警力11万多人次，装备车辆9000多辆次，检查各类车辆22万多人次，人员35万多人次。还参与各类统一清查行动202次，捣毁制毒窝点75个，缴获冰毒成品约1.7吨，半成品约44吨，抓获贩毒人员159人，吸毒人员355人，缴获枪支40支，子弹324发。
2013年12月29日，该支队240名警力也参与对博社村的“雷霆扫毒”汕尾收网行动。
据统计，仅今年6月至12月22日，在南塘检查点，就已查获了61起案件。其中，12月22日凌晨2点到4点，警方就设卡拦截两辆运毒车。
两年来，陆丰已在全市范围内开展10次涉毒整治清缴大行动。
陆丰市公安局副局长林奕志告诉记者，“12.29”行动之前，“三甲”地区，尤其是甲西镇的博社、西山、上堆等地，形成制毒“堡垒村”，抓人难、制毒严重。
“雷霆扫毒”之后，当地开始思索剖析，为什么会形成“堡垒村”？“解决办法之一，就是要建立我们的突击队伍。”
在甲西镇派出所的板房内，至今仍居住着120名由民警和辅警组成的禁毒突击队员。突击队从“12.29”行动次日起就开始运作，去年12月17日正式固定下来。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以甲西镇为重点，每天进村进行24小时清理清查。“比如今天查博社村，120人都撒到博社村里，保证每间房屋每个角落都不漏网，偏僻的地方、山地、山林、果林全部没有放过。”林奕志说，“他们还要负责设卡堵截毒品及制毒原料，追逃涉毒逃犯等。这种措施是空前的。”
记者随警进入博社村一户人家清查，突击队员拿着登记本，进屋之后就先跟房主沟通，登记姓名、身份、是否重点人员等信息，每个房间，乃至洗手间等角落都要仔细看一遍。“刚开始还有村民还抱怨：‘你们整天来骚扰我们。’经过宣传解释，现在也慢慢习惯了。”林奕志说。
陆丰市禁毒委也从机关单位抽调了5名干部组成工作队进入博社村，对全村1883户住户进行详细信息登记，对全村77名涉毒在逃人员和124名吸毒人员登记造册，建立数据库。
“今年，陆丰全市打掉的制毒窝点才58个，其中大的制毒点才9个。而去年则查获制毒窝点100多个，大的就有30个，数量明显减少。”林奕志说。
“两年来，我们这么多兄弟整天在外面熬夜、拼命，陆丰制毒犯罪已得到初步遏制。”他说。
变化：
6名博社毒犯自首，群众举报增多
“以前的博社村全部是垃圾，制毒废水横流，农田都无法耕种。一进村就非常吵，因为制毒经常停电，甚至把村里的变压器烧掉了。没有电，村民都要自己发电，乱拉的电线像蜘蛛网，每家每户都开着发电机，整个村庄乌烟瘴气。现在水也好了，电也好了。”林奕志告诉记者。
回想起两年前的“12.29”行动之前，吴木强告诉记者：“以前几百警察进村都非常困难。村里组织一帮小青年，开着几百部摩托车，在你面前转来转去，就是不让你进，你又不能抓。”
他回忆，当时的博社村，进村就有人看风，外地人进入，就有人查“你来干什么，你是哪里的，要来找谁”。
“现在一两个人进村都没问题，抓逃犯，我们三四名警力就可以进村抓了，以前要100多警力。”吴木强说。在他看来，最大的变化就在最近两月。
“这两个月，博社村支部书记蔡龙秋已亲自带着6名博社籍毒犯自首。”吴木强说。据统计，汕尾市至今已有17名在逃毒犯主动投案自首。
蔡龙秋告诉记者，这6名自首的毒犯中，有的是亲属找到他代为转达自首意愿，有的甚至是本人找到他，希望蔡龙秋带他投案自首。
“他们说心理压力好大，长期在外面漂流也不是办法，也知道毒品危害性，想解脱。”蔡龙秋说。
“在逃的惶惶不可终日，被抓进去的妻离子散，很多制毒的自己家庭、孩子也吸毒，我在博社村及陆丰制毒家庭回访看到的，基本没有一个好结果。”林奕志告诉记者。
两年来，高压打击态势加上铺天盖地的禁毒宣传，在甲西，已经有不少吸毒人员家属甚至本人愿意戒毒。“这是以前没有的。”
现任村支部书记蔡龙秋也是博社蔡氏宗族族人，2014年5月22日，他担任村支部书记后，面对同宗同族人，他压力很大。“有的一家被抓了那么多人，心里肯定不好，抵触情绪少不了。敏感的话题尽量避开，尽量用法律来说话。”他说，“对已被抓获的涉毒人员家庭，我们也全部摸清情况，并联系民政部门给其亲属以基本的生活保障。”
在博社村，“族老”们也专门召开会议支持禁毒，以村规民约明确要求各“房头”管好族人，自觉抵制毒品犯罪。
“以前村民法制观念淡薄，看到别人制毒，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说，“现在村民闻到有一丝味道就会举报，不仅博社收到了好多举报电话，今年陆丰也已经收到群众举报线索223条，同期上升201%。其中，今年甲西打掉的窝点中，就有3个是群众举报的。”
两年来，陆丰市委市政府也向博社村共投入2000多万元帮扶资金，加强民生建设，引导群众走正道、从正业。
“以前受制毒废水、废料污染，农田土地基本荒废，现在治理好了，也可以种植一些农业作物了，以前养殖业不好，现在也好多了，有100多户人家在养殖鱼虾蟹。”蔡龙秋说，“村民面貌也好了，生活垃圾也有人管理了。”
对话：
汕尾市委副书记、市长杨绪松：争取明年摘掉陆丰“毒帽”
羊城晚报：您今年8月到任此地，禁毒工作如何开展？
杨绪松：今年7、8月，新的书记、市长到位后，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推进禁毒、禁枪。
今年8月14日，汕尾出台《中共汕尾市委、汕尾市人民政府关于强化禁毒和打击非法枪支专项行动工作责任的决定》，其中明确规定，凡是因涉毒涉枪问题被上级有关部门列为重点通报（整治）的地区，追究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直至党政主要领导责任。凡是镇（街道）辖区内涉毒涉枪问题被上级机关或外地有关部门发现、查处的，第一次黄牌警告、镇（街道）党政主要领导和派出所主要负责人诫勉谈话、全市通报；一年内发生第二次的，镇（街道）党政主要领导和派出所主要负责人就地免职，并追究相关责任。
今年12月5日，省市联合在甲西端掉一个制毒窝点，目前甲西镇主要领导、派出所长已被约见谈话，并给出黄牌警告。
“12.29”行动至今，我们已经查处108名涉毒“保护伞”。
羊城晚报：“雷霆扫毒”至今两年，陆丰“毒帽”何时有望摘掉？
杨绪松：目前，汕尾、陆丰制毒半公开的现象已经得到彻底遏制，但仍存在汕尾、陆丰籍涉毒人员流窜到外地制贩毒等行为。
目前，在全国，陆丰籍涉毒逃犯仍有300多人未归案。人还在，心未死。今后，我们将以持续高压态势打击制贩毒，力度只会越来越大。我们有决心，争取在明年摘掉陆丰的“毒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