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日子新统筹 | 居家办公，工作和生活如何“有边界”？
工作形式相对自由的“SOHO一族”不再自由，只能宅家；习惯朝九晚五的白领突然间不能再按部就班……在疫情常态化下，长期或者阶段性居家办公也成为常态，带来工作与生活失去边界的问题，而与家庭、社会的关系也面临新考验。他们面临怎样的问题 ，又尝试如何去应对解决？
学者认为，居家办公可能面对的问题，是现代人需要面对、考虑、处理的问题：“无论有没有疫情，无论未来生活是否恢复原样，有些功课是我们一定要面对的，更重要的是如何通过这一段时间学到应对新生活模式的新办法。”
故事一
行政人员：跟着团队的工作节奏放松心态
李迪因为喜欢规律的生活，选择了朝九晚五的行政工作。由于疫情防控而不得不居家办公，令他起初感到有些不安：“虽然不用像在单位一样整天守在电脑前，但要随时‘待命’，心里绷着一根弦，唯恐一不留神就错过了信息和电话。”因为作为工作重点的外出调研取消，许多工作推进缓慢，甚至无法开展；与同事之间的沟通协作难度加大、时间成本增加，影响了总体工作效率，这一切都让李迪有些焦虑。
不过，经历了几次后，他逐渐调整了居家办公的策略：“跟着团队的工作节奏，心态放松，尽量把相对模糊的工作、生活的界限区分开来。”他和妻子约定好工作时间互不打扰，工作时间之外分工干家务，一起聊天、看电视、运动。妻子对于这样的状态很满意：“以前可以互相陪伴、交流的时间真不多，现在感觉关系更亲密，相处更融洽了。”
故事二
广告人：所有地方都是我的办公室
曹文森是一名广告人，本来就是“SOHO一族”，居家办公对他影响不大：“所有地方都是我的办公室。连加完班自己去喝一杯，都会有工作电话随时找过来，我需要马上打开电脑处理。”
居家办公的过程中，他的状态更呈现出“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就是生活”，虽有些无奈，但已经接受的他只好“乐观”地安慰自己：“那我就学习灵活对待生活和工作吧，忙的时候word hard（认真工作），有空档就play hard（认真玩耍），尽可能杜绝想玩的时候放下一堆事情不处理，回头又要赶工的心理疲乏状态。”
如何切换工作和生活？“要听身体怎么说。”曹文森说，当感觉身体想要“罢工”时，就算工作还没有完成，他还是会选择马上睡一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故事三
青年艺术家：工作和生活需要截然分开
青年艺术家邱逸曼一直认为工作和生活需要截然分开，所以又和朋友一起在家附近租了一个小画室用于创作，因为两个地点距离很近，即使有疫情防控要求，没有太影响他在工作和生活之间的切换。
“在家的时候，我会看看书，除非工作需要才会加班。而画室就是一个非常自我、自在的空间，可以放开手脚、投入创作。”邱逸曼说，其实这是自己调整了很久才做到的，“ 艺术家也是现实生活里的普通人。我既不想现实生活的一些琐碎事务影响到创作，也不希望因为投入创作‘拔’不出来而影响到家庭生活，影响和家人的关系。”
故事四
职业女性：我从来没这么想回单位工作”
“我从来没这么想回单位工作。”自从单位实施轮流上班的制度，沈丹每隔一周就要在家居家办公一周，因为琐细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要同时应付在家上网课的小学生儿子，“一日三餐都要我做也就算了，还要按照老师的要求管理、监督他起床、上课、午睡、运动……”
生活和工作在居家办公的日子里穿插着进行，甚至要同时“两手抓”，沈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没有回单位的那一周可以缓一缓，我可能一回家就要发脾气了。”
□ 在狭小的空间里保持“动”的状态
据2020年一项面向全国10000名职场人士进行的调查发现，居家办公受到普遍欢迎的原因是时间灵活、心情放松和方便照顾家庭，但劣势包括信息采集不全、懈怠效率低、与同事沟通不畅。
厦门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易林认为，居家办公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工作量增大：“由于居家在线办公时间成本较低，很难划分个人时间和工作时间，比如周末也加班、晚上也开会，但同时收入并没有增加。同时，那些必须在物理空间中工作的人无法居家办公 。”
同时被关注的是居家办公带来的情绪和关系的变化。“居家办公的程度越大，非但不能提升劳动者的工作—生活平衡，很可能会加重工作—生活冲突所带来的疲惫感。”广东省心理咨询与治疗专委会副主委、资深心理咨询师于东辉由于长期进行咨询工作，很少居家办公，可以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开来：“我需要在心里设置一个‘开关’，当进入咨询室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跟我的生活无关。”
他认为，居家办公带来的几个问题是，缺乏监督而过于放松，没有动力；与朋友、同事交流变少，或者说只能停留于网络上，团体协作精神会减弱；更重要的是，角色的边界被模糊。他解释，人是社会性的，需要在不同场景切换角色，才能调整来自不同关系的问题，解决来自不同场景的问题：“比如家庭中出现了某些问题，家庭成员需要通过与同事、闺蜜倾诉、沟通，甚至得到一些开解和经验，才能获得调整；在工作场合遇到的问题，可能要跟伴侣、亲人倾诉，才有可能疏解。”一旦人只能长时间处于一个场景或模式中，没有办法从其他场景和模式中得到化解，就可能出现情绪问题。
易林也认为居家办公对于家庭的关系影响最为显著，而且尤其是家庭人数越多，产生的影响越大。“家庭是基于强烈的情感基础和个人间亲密关系构成的，开放、协商、互尊、互惠的经营方式有利于构造一个和谐的家庭关系。尤其是，家庭中的合理分工和性别以及代际平等的意识对家庭的和谐很重要。”易林说，当家庭成员不得不选择居家办公时，因为空间限制，成员间的互动更为频繁，可能会使得家庭关系更加亲密，也可能会有更多摩擦，“毕竟每个人都是一个完整的个体，需要自己的空间，家庭成员间也需要有边界。”
他建议，居家办公尤其是要用心处理家庭成员之间的微妙关系：“在狭小的空间里保持‘动’的状态，可减少对身心带来的一些比较负面的影响，要‘动’起来，不只是运动，还要创造一种更积极更被喜欢的非工作时间的活动，比如唱歌、（集体）游戏、一起阅读或分享书籍、电影。”
□ 分析：“弹性工作制”或成为新趋势
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系教授程潮已在广州大学（桂花岗校区）居“校”办公十几天了，只能采取线上教学的方式给学生们上课。对于这种工作模式，他已习以为常，认为“疫情防控要求给了居家办公‘广泛试点’的机会”。
在他看来，到单位办公室工作是传统的工作模式，主要考量的是流程，而不是效率：“随着社会的发展，适用居家办公的领域会多一些，居家办公可以节省通勤时间和工作成本。”他认为可以在家中完成的工作，不一定非要到单位去做，除非像他需要查阅资料时，回到学校就会更加方便、及时：“所以要根据具体事物、科学要求来判断哪些工作适合居家。”
“居家办公还要花点心思，想点技巧。”程潮举例说，面对面教学的好处是师生之间可以很好地沟通，而上网课则会相对机械一点，于是他想了个法子，当讲到重点话题时他就会发问，让同学们发弹幕，提出自己的观点，“这样他们能简洁快速表达，我能立即了解领会，彼此能更好互动，提高上课效率。”
居家办公的徐清则把每天的安排做成一个非常细致的表，设了20多个闹钟，并严格按照安排执行工作、吃饭、运动、学习。“每天一早，我都会穿上上班的服装，化一个妆，准时坐到书桌前。”她还把几个一起居家办公的小伙伴拉了一个“监督群”，互相监督管理，“尽量学会自我管理、自我约束，不松懈、不放飞。”
有观点认为，居家办公时会赋予员工一定的自主、灵活进行工作安排的权利，员工可以选择自认为效率最高的时间工作、对周围的工作环境更有能控制权、能够用个性化的方式管理工作和家庭的边界：“疫情的特殊性使居家办公这种‘弹性工作制’被动地发展，但是不能忽视的是这种制度所带来的巨大便利，它符合当代企业的特性，并且能够满足员工独立发展的需要。同时，使员工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协调工作-生活之间的关系。”
一名企业经营者表示，“弹性工作制”是职场的新趋势，员工可选择完全在家工作、完全在办公室工作，或两者混合的方式：“有的金融企业正在考虑与第三方合作为员工提供‘家附近的工作场所’。”
（图源：视觉中国）
但易林不认为居家办公是一个大的发展趋势：“虽然互联网的功能被越来越多地利用起来，并且一些新功能也被不断地开发出来，但体力劳动者比如在工地工作的工人却无法居家办公，居家就会既无工作也没有收入；同时，脑力劳动者也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在虚拟空间中完成的。”
不过他强调，虽然一般人们都需要有工作和生活的界限，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另一种“无界限”的方式：“比如有的人在选择工作的时候会出于内在满意度考虑，这时，工作就成为他的生活方式，比如生活方式创业者就是这样，不同于传统上以经济为目的的创业者。这种情况在今天的数字媒体时代更加突出，因为现在每个人的社交网络是以个体为中心构成的多方位、立体的网络，因此因价值观相同而聚在一起创业、生活的情况越来越多，过起一种生活方式导向的社群生活，这也让工作和生活密不可分。”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林琳、卢梦谦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陈忧子、林琳
